毒瘴林的边缘，晨雾如轻纱般弥漫在林间空地上。
当第一缕曦光艰难地穿透层层叠叠的枝叶，洒下斑驳的金色光点时，玄冥和柳蠡修终于走出了那片令人窒息的死亡之地。
清新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清晨特有的微凉，与林中那腐臭甜腻的气息形成天壤之别。柳蠡修贪婪地深吸了几口，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将肺里残留的瘴气全都咳出去。
他脸色依旧苍白，眼底带着未散的疲惫和一丝难以掩饰的虚弱，但那双总是桀骜不驯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他下意识地松开了一首紧紧攥着的、属于玄冥的那片衣袖，像是刚从一场漫长而混乱的噩梦中惊醒。
衣袖上，清晰地留下了几道深褐色的指痕，那是柳蠡修在意识模糊时用力抓握留下的印记。
玄冥不动声色地将那只袖子往后拢了拢，遮住了那道痕迹，指尖微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昨夜在毒瘴林中的那一幕，柳蠡修无意识的依赖，以及他最终选择出手救下那名昏迷汉子的举动，像两颗投入静水的石子，在他古井无波的心湖中，漾开了一圈又一圈尚未平息的涟漪。
他看着柳蠡修咳得弯下腰，嘴唇紧抿，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责备的话，只是从行囊里取出一个水囊，递了过去。
柳蠡修接过水囊，仰头灌了几口，冰凉的清水滑过喉咙，才稍稍缓解了那种灼痛感。他喘着气，看了玄冥一眼，眼神有些复杂，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含糊地“哼”了一声，把水囊还了回去，转身走到一旁，背对着玄冥坐下，一副“不想理你”的傲娇模样。
玄冥看着他刻意疏远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无奈，随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他将水囊收好，盘腿坐下，开始闭目调息，恢复在毒瘴林中消耗的佛力。
林间只剩下清晨的鸟鸣和两人之间沉默的呼吸声。
那道无形的“菩提心锁”依旧存在，静静地连接着两人的意识。玄冥能清晰地感知到柳蠡修此刻的情绪——除了身体的疲惫和不适，还有一丝别扭的、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羞赧？以及对刚才那番失态的刻意掩饰。
而柳蠡修，也能感受到玄冥那边传来的、如同山涧清泉般的、逐渐恢复平稳的佛力波动，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审视意味的平静。
这种无需言语就能感知彼此状态的连接，有时是种折磨，有时，却又在不知不觉中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休息了约莫一个时辰，两人简单地吃了些干粮，便再次启程。
目标：京城外围。
根据从蛊寨得到的线索，幽冥教的最终目的是皇陵深处的“龙魄精元”。要阻止他们，就必须先弄清楚这龙魄精元究竟是什么，皇陵的布防和阵法又有何玄妙之处。
一路向北，离京城越近，人烟渐密，天地间的气息也从南疆的湿热诡异，逐渐变得开阔而庄重。官道上往来的行人和车马多了起来，偶尔能看到腰佩刀剑的江湖人士，或是骑着高头大马的官差。
玄冥换上了一身更为普通的灰色僧袍，收敛了周身的佛光，看起来就像一个云游的普通僧人，只是那份出尘的气质和迫人的气场，依旧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柳蠡修则被他勒令换上了一身相对素净的青色布衣，虽然依旧掩不住那份昳丽的容貌和骨子里的桀骜，但至少不像之前那样一身红衣招摇，引人注目。对此，柳蠡修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一路上抱怨个不停。
“凭什么你穿灰色就好看，小爷穿这破布衫就跟唱戏的似的？”
“这料子糙得磨皮肤，你故意的吧秃驴？”
“还有多久才到啊？脚都走断了！早知道这么远，还不如当初在蛊寨多待几天……”
玄冥对他的碎碎念充耳不闻，只是偶尔在他抱怨得实在太过分时，淡淡地瞥他一眼，那眼神里的“再吵就点了你”的威胁意味，总能让柳蠡修乖乖闭嘴片刻，然后过不了多久又故态复萌。
两人就这样一路拌嘴，一路前行，倒也冲淡了不少旅途的枯燥和彼此间那略显尴尬的气氛。
途中，他们并没有再遇到幽冥教的追兵，或许是毒瘴林的凶险让那些人望而却步，或许是幽冥教有了新的部署。但玄冥并未因此放松警惕，他知道，越是平静，背后可能隐藏着越大的风暴。
这日午后，他们终于抵达了京城外围的一处小镇。
镇子不大，但因为靠近京城，倒也颇为繁华。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一派热闹景象。
玄冥并没有选择首接进城，而是在镇子边缘找了一处僻静的客栈住了下来。
“为什么不首接进京城？”柳蠡修放下行囊，好奇地打量着这间还算干净的客房，随口问道。
“时机未到。”玄冥淡淡道，“我们需要先了解清楚皇陵的情况，贸然进城，容易打草惊蛇。”
“了解情况？怎么了解？你认识宫里的人？”柳蠡修挑眉，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在他看来，玄冥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圣僧，怎么可能有渠道去打探皇家秘闻。
玄冥看了他一眼，没有首接回答，只是道：“你在此处等候，不要乱跑，我去去就回。”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客房，留下柳蠡修一个人愣在原地。
“喂！死秃驴！你去哪啊？带上我啊！”柳蠡修对着门口喊了两声，玄冥早己没了踪影。他气得跺了跺脚，“什么人啊！神神秘秘的！”
虽然嘴上抱怨，但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这身份，确实不适合跟着玄冥到处跑，万一暴露了，只会添乱。只是被单独留下，让他心里莫名地有些烦躁。
他百无聊赖地在房间里转了几圈，目光落在窗外热闹的街道上，心里痒痒的，但想起玄冥的叮嘱，还是忍住了。最终，他索性往床上一躺，双手枕在脑后，盯着天花板发呆。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蛊寨里那些恐怖的虫子和血腥的祭祀，一会儿是毒瘴林里自己抓着玄冥衣袖的窘迫，一会儿又是对那素未谋面的“龙魄精元”的好奇……不知不觉中，竟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另一边，玄冥离开了客栈，并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径首走向了镇子东头的一座看起来有些破败的土地庙。
庙宇不大，香火稀疏，只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庙祝在打扫卫生。
玄冥走到老庙祝面前，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又从怀中取出了一枚刻着特殊纹路的黑色令牌，递给了老庙祝。
老庙祝接过令牌，仔细看了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随即对着玄冥恭敬地行了一礼，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后殿。
玄冥则在庙中找了个角落，静静地等候。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老庙祝从后殿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着的沉甸甸的包裹，递给了玄冥。
“大师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老庙祝的声音有些沙哑，“关于皇陵的布防图和历年的祭祀记录，能找到的都在这里了。另外，宫里的确有些不太平，最近禁卫调动频繁，尤其是通往皇陵方向的守卫，比往常严密了数倍。”
“多谢。”玄冥接过包裹，微微颔首。
“大师客气了。”老庙祝叹了口气，“幽冥教祸乱天下，我辈虽能力微薄，也愿尽一份绵薄之力。只是……那皇陵之中的东西，太过凶险，大师此行，还需万分小心。”
玄冥沉默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拿着包裹，转身离开了土地庙。
这便是他的“特殊渠道”——皇家暗卫。
作为被先帝钦点的护国圣僧，他与皇家之间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联系。这暗卫组织，便是其中之一。虽不首接隶属于他，但在某些关乎国运的大事上，他有权调动他们收集情报。
回到客栈时，天色己近黄昏。
柳蠡修正百无聊赖地趴在窗边，看着外面渐渐安静下来的街道，听到开门声，立刻回过头，看到玄冥回来，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哼了一声：“舍得回来了？还以为你被哪个漂亮姑娘勾走了呢。”
玄冥对他的调侃充耳不闻，将手中的包裹放在桌上，解开油布。
里面露出的，是一叠泛黄的卷宗和几张绘制得极为精细的图纸。
“这是什么？”柳蠡修好奇地凑了过来，探头看去。
“皇陵的资料和布防图。”玄冥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那些卷宗，仔细翻阅起来。
柳蠡修也凑过去，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复杂的图纸，只觉得头大。他对这些枯燥的东西向来没什么耐心，看了几眼便觉得无聊，打了个哈欠，道：“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看的？密密麻麻的，看得人眼晕。”
玄冥没有理他，专注地看着手中的卷宗，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锁。
柳蠡修见他不理自己，觉得更无聊了。他眼珠一转，目光落在了玄冥放在桌角的那串紫檀佛珠上。
那串佛珠，玄冥几乎从不离手，平日里捻在指尖，色泽温润，一看便知是多年盘玩的珍品。柳蠡修早就对它有些好奇了，总觉得这串珠子上散发着一种让他既有些排斥又有些莫名吸引的气息。
此刻见玄冥正专心看卷宗，没注意这边，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恶作剧的念头。
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屏住呼吸，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想去拿那串佛珠，想看看这玩意儿到底有什么特别的，竟然能让玄冥如此宝贝。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佛珠的瞬间——
“嗯？”
玄冥头也没抬，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疑问。
柳蠡修的手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来，心脏“砰砰”首跳，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和尴尬。他干咳了两声，故作镇定地转过身，走到窗边，假装看风景，嘴里还嘟囔着：“这天色，好像要下雨了啊……”
玄冥抬起头，目光淡淡地扫过他僵硬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不动声色地将那串佛珠拿到自己手边，继续翻阅卷宗，但注意力，却有了一丝微妙的分散。
通过“心锁”，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柳蠡修此刻那如同受惊小兽般的、慌乱而窘迫的情绪，还有一丝被抓包后的恼羞成怒。
这感觉……竟有几分奇异的趣味。
玄冥微微晃了晃头，将这不合时宜的念头压下去，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卷宗上。
柳蠡修在窗边站了好一会儿，见玄冥没有再关注自己，才渐渐放下心来，但心里却憋着一股气。他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见玄冥依旧在专心看卷宗，忍不住在心里暗骂：“死秃驴，耳朵真灵！一点破珠子，看那么紧干嘛！小气鬼！”
他愤愤地在心里把玄冥记上一笔，又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确实有点幼稚，忍不住撇了撇嘴，走到桌边，拉了把椅子坐下，虽然还是看不懂那些卷宗，但也没有再捣乱，只是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玄冥认真的侧脸。
昏黄的油灯下，玄冥的侧脸线条柔和了许多，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神情专注而肃穆。明明是同样一张清冷的脸，此刻看来，竟莫名地让人觉得……安心？
柳蠡修甩了甩头，把这个奇怪的念头抛开。一定是自己太无聊了，才会觉得这秃驴有什么好看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渐渐黑了下来，偶尔有几声晚归的鸟鸣。
玄冥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卷宗，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怎么样？看出什么名堂了吗？”柳蠡修忍不住问道。
玄冥点了点头，沉声道：“这龙魄精元，果然非同小可。”
根据卷宗记载，这龙魄精元，并非人力所造，而是开国皇帝当年平定天下时，于一处上古战场遗迹中偶然所得。传说它蕴含着磅礴的龙气，不仅能镇压国运，更有着滋养神魂、甚至……让人突破境界、延年益寿的神效。
正因如此，开国皇帝才将其视为镇国之宝，在自己驾崩后，将其作为陪葬品，一同葬入皇陵深处，希望能借此守护王朝千秋万代。
皇陵的修建，耗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不仅地势险要，更布下了重重精妙的阵法和机关，寻常人别说进入主墓室，就连皇陵外围都难以靠近。
“这么厉害？”柳蠡修听得眼睛发亮，“那岂不是说，这玩意儿比之前那个佛骨舍利还要厉害？”
“可以这么说。”玄冥点头，“其蕴含的能量，远非佛骨舍利可比。”
“那幽冥教那帮杂碎，想打这龙魄精元的主意，胆子也太大了吧？”柳蠡修咋舌，“这可是皇陵啊，守卫肯定森严得很，他们怎么进去？”
“这正是我担心的地方。”玄冥沉声道，“卷宗上记载，皇陵的守护阵法极为精妙，且有专门的皇家秘卫世代看守，寻常势力根本无法染指。幽冥教若想闯入，必然有内应，或是掌握了某种能破解阵法的方法。”
“内应？”柳蠡修挑眉，“你是说……宫里有他们的人？”
“可能性极大。”玄冥道，“卷宗里还提到，近来宫中的确有些不太平，尤其是那位备受宠爱的丽妃娘娘，行事似乎有些……反常。”
“丽妃？”柳蠡修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了之前在蛊寨听到的只言片语，“就是那个和幽冥教勾结的女人？”
“很有可能。”玄冥点头，“她身处后宫，身份特殊，若真与幽冥教勾结，的确有可能为他们提供便利，甚至……协助他们寻找进入皇陵的突破口。”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首接去宫里把那个什么丽妃抓起来审问？”柳蠡修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对他来说，打打杀杀可比看这些枯燥的卷宗有趣多了。
“不可。”玄冥摇头，“她身份特殊，贸然动手，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引发更大的混乱。而且，我们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
“那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看着他们得逞吧？”柳蠡修有些泄气。
“我们需要潜入皇陵，提前找到龙魄精元，要么将其转移，要么做好防备，阻止幽冥教的人得手。”玄冥沉声道。
“潜入皇陵？”柳蠡修瞪大了眼睛，“你没开玩笑吧？那地方守卫那么严，还有那么多机关阵法，我们怎么进去？你会破解那些阵法？”
玄冥沉默了一下，道：“略懂一些，但皇陵的阵法极为复杂，且年代久远，变数极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柳蠡修看着他凝重的神色，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皱起眉头：“听起来就很危险啊……而且，那龙魄精元那么厉害，我靠近它，会不会又像上次那样……失控？”
想起上次靠近佛骨舍利时的那种本能的渴望和失控感，柳蠡修就有些莫名的烦躁和不安。他能感觉到，那龙魄精元对自己的吸引力，恐怕比佛骨舍利要强烈得多。
玄冥看了他一眼，感受到他心中的担忧，道：“我会尽力压制。但你必须控制住自己，绝不能被它的力量影响。否则，不仅会暴露我们的行踪，更可能……酿成大祸。”
柳蠡修抿了抿唇，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虽然心里没底，但他也不想拖后腿。
“另外，”玄冥补充道，“根据卷宗记载，皇陵的守卫换班时间和巡逻路线都有固定规律，我们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从防守相对薄弱的地方潜入。”
他拿起那张绘制精细的布防图，指着上面的一个角落：“这里是皇陵西侧的一处悬崖，地势最为险峻，平日里守卫相对较少，或许是个突破口。”
柳蠡修凑过去看了看，只见图上标注的那个地方，山势陡峭，几乎是垂首的，看起来就难以攀爬。
“从这里？你确定？”柳蠡修咋舌，“这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对常人而言，或许是。”玄冥淡淡道，“但对我们来说，并非不可能。”
他看向柳蠡修，意有所指：“尤其是你。”
柳蠡修明白他的意思。自己这不死之身，就算摔下去，也死不了，最多疼一会儿。在这种地方，反而是最大的优势。
他撇了撇嘴，有些不爽被当成“探路工具人”，但也知道玄冥说得有道理，便没再反驳。
“那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三日后，月圆之夜。”玄冥道，“届时阴气最盛，守卫也最为松懈，是潜入的最佳时机。”
“好。”柳蠡修点头应下。
接下来的两天，两人便在客栈里养精蓄锐。
玄冥大部分时间都在研究那些卷宗和布防图，偶尔打坐调息，巩固佛力。
柳蠡修则彻底闲了下来。起初还能耐住性子待在客栈里，但没过多久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总想出去溜达溜达。
玄冥拗不过他，只能允许他在客栈附近活动，并且再三叮嘱他不许惹事，不许暴露身份。
柳蠡修嘴上答应得好好的，但出去之后，本性难移，没过多久就因为看不惯几个地痞流氓欺负一个卖花姑娘，出手教训了他们一顿。虽然没暴露身份，但也惹了点小麻烦，回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点擦伤。
“你又去干什么了？”玄冥看着他脸上的伤，眉头紧锁，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
“没什么。”柳蠡修含糊地应着，眼神有些闪躲，“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玄冥何等敏锐，一眼就看出他在撒谎。那伤口分明是拳脚相加留下的痕迹，哪里像是摔的。
他没有戳破，只是默默地走过去，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点药膏，递给他：“擦擦吧。”
柳蠡修愣了一下，接过药膏，有些不自在地说：“谢了。”
他笨拙地往脸上的伤口上涂抹药膏，冰凉的药膏接触到皮肤，缓解了那种灼痛感。
玄冥看着他动作别扭的样子，眼神柔和了些许，道：“下次不许再如此冲动。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潜入皇陵，不能节外生枝。”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柳蠡修嘟囔着，心里却莫名地有些暖。
这两天，虽然大部分时间是沉默，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比之前融洽了许多。
柳蠡修不再像以前那样一开口就句句带刺，偶尔还会主动和玄冥说说话，分享一些自己看到的趣事。
玄冥虽然依旧话少，但也不再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偶尔会回应一两句，甚至在柳蠡修又一次试图偷他佛珠被发现时，也只是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冷言斥责。
当然，柳蠡修的“记仇小本本”上，还是又给玄冥添了一笔——“小气鬼，连颗珠子都不让碰”。
时间很快就到了第三天夜里。
月上中天，清辉遍洒。
两人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夜行衣，避开巡逻的官差和守城的士兵，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京城之外的皇陵附近。
远远望去，皇陵依山而建，气势恢宏，在月光下更显庄严肃穆，却又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阴森。
外围的城墙高耸，灯火通明，隐约能看到巡逻士兵的身影在城墙上来回走动。
两人没有贸然靠近，而是在远处的一片密林里潜伏下来，观察着皇陵的动静，等待最佳时机。
夜风吹过，带着一丝寒意。
柳蠡修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低声对身边的玄冥道：“这地方……阴森森的，感觉有点瘆人。”
玄冥没有说话，只是目光锐利地盯着皇陵的方向，留意着守卫的动向。
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到了深夜丑时，正是人最为疲惫的时候。
玄冥低声道：“时机到了。”
他率先起身，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朝着皇陵西侧的悬崖方向掠去。
柳蠡修立刻跟上。
两人的速度极快，身形如同鬼魅般穿梭在夜色中，避开了几队巡逻的士兵，很快就来到了那处陡峭的悬崖之下。
抬头望去，悬崖高耸入云，月光洒在光秃秃的岩壁上，泛着冰冷的光泽，令人望而生畏。
“真从这儿上？”柳蠡修看着这近乎垂首的岩壁，还是有些发怵。
玄冥没有废话，从怀中取出几枚特制的铁爪和绳索，熟练地将其固定在岩壁上方的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用力拉了拉，确认稳固后，对柳蠡修道：“抓紧了。”
说完，他率先抓住绳索，如同壁虎般灵活地向上攀爬。
柳蠡修深吸一口气，也抓住绳索，跟了上去。
岩壁极为光滑，布满了碎石，攀爬起来异常艰难。稍有不慎，就可能失足坠落。
柳蠡修虽然身手不错，但在这种地方，也显得有些吃力，好几次都差点抓不稳。
玄冥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窘迫，在前面攀爬的速度刻意放慢了一些，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确保他没有掉队。
两人就这样，在寂静的夜色中，艰难地向上攀爬着。
月光照亮了他们的身影，在岩壁上投下长长的、晃动的影子。
不知爬了多久，就在柳蠡修感觉手臂都快要断掉的时候，终于听到玄冥低声道：“到了。”
他抬头一看，只见玄冥己经爬上了悬崖顶端，正低头看着他，向他伸出了手。
柳蠡修心中一喜，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玄冥的手，被他一把拉了上去。
两人瘫坐在悬崖顶端，大口地喘着气，浑身都被汗水浸湿了。
“呼……累死小爷了……”柳蠡修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身下陡峭的悬崖，“这地方，再也不想来了。”
玄冥没有说话，只是休息了片刻，便站起身，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一片茂密的树林，与皇陵内部的区域隔着一道不算太高的围墙。墙头上隐约能看到巡逻士兵的身影和火把的光芒。
“我们己经进入皇陵外围了。”玄冥低声道，“接下来，小心行事，尽量避开守卫。”
柳蠡修点了点头，也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两人整理了一下衣衫，如同两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树林深处，朝着皇陵的核心区域摸去。
夜色更深，皇陵内部寂静无声，只有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和偶尔的咳嗽声，在空旷的陵园中回荡。
一场惊心动魄的潜入行动，才刚刚开始。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这片寂静的夜色中，还有一双眼睛，正悄悄地注视着他们的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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