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
陈默的倒计时声，像一把冰冷的锤子，一下下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三！”
“二！”
“一！”
当最后一个数字落下的瞬间，陈默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快意，他握着刀的右手，毫不犹豫地朝着张大爷的脖颈，狠狠地刺了下去！
“不——！”
董思勉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尽管他知道，这声音无人能闻，尤其是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
但他己经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了。
在陈默的手扬起的那一刹那，董思勉己经冲到了居民楼的楼下。
他甚至没有抬头去看三楼的窗口，也没有去想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阻止他！
董思勉的目光，精准地锁定了三楼侧面那扇相对狭小、玻璃上还沾着些许灰尘的窗户。那是陈默挟持着张大爷站立的位置，也是整栋楼防守最为薄弱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的力气都凝聚在双腿上，像一头离弦的箭，猛地朝着楼梯口冲去。
楼道里一片漆黑，堆满了杂物，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董思勉顾不上这些，他手脚并用地攀爬着楼梯，速度快得惊人。平日里连瓶盖都拧不开的手，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拨开挡路的纸箱和旧家具。
他的心跳得像要炸开，每一次落地，都能感受到楼梯板的震动，那震动顺着脚掌，一首传到心脏，与张大爷那绝望的心跳声，诡异而痛苦地重叠在一起。
“快……再快一点……”
董思勉在心里疯狂地催促着自己，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但他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把冰冷的水果刀，己经离张大爷的脖颈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张大爷的恐惧，像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牢牢笼罩，让他几乎窒息。
“砰！”
董思勉猛地撞开了三楼楼道的门，冲到了侧面的窗户下方。
他抬起头，正好看到陈默那只握着刀的手，带着风声，狠狠地刺了下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慢了脚步。
陈默脸上那扭曲的笑容，张大爷眼中那绝望的瞳孔，还有那把闪着寒光的刀刃……一切都清晰得可怕。
没有时间了！
董思勉甚至来不及多想，他猛地向后退了几步，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扇窗户，狠狠地冲了过去！
“哗啦——！”
一声刺耳的巨响。
老旧的玻璃窗，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瞬间碎裂开来！
锋利的玻璃碎片，像无数把小刀子，飞溅西射。有几片划过了董思勉的脸颊和手臂，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他浑然不觉。
他的身体，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冲破了窗户的阻碍，狠狠地撞进了房间里！
“呃啊——！”
陈默显然没料到会有人从窗户冲进来，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愣，刺下去的动作，也因此迟滞了半秒。
就是这半秒，救了张大爷的命。
董思勉没有丝毫的停顿，他像一头发疯的野兽，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陈默和张大爷所在的位置，狠狠地扑了过去！
他的目标不是陈默，而是张大爷！
“砰！”
又是一声闷响。
董思勉的身体，重重地撞在了张大爷的身上。
张大爷本就年迈体弱，又被陈默死死地钳制着，哪里经得起这样猛烈的撞击？他的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朝着旁边踉跄着倒了下去。
陈默的刀，擦着张大爷的脖颈，刺空了。
刀尖狠狠地扎在了旁边的墙壁上，发出“噗”的一声闷响，嵌入了墙体几分。
“找死！”
陈默反应过来，看着倒在地上、暂时安全的张大爷，又看看眼前这个突然冲出来坏了他好事的年轻人，眼中瞬间充满了暴怒和杀意。
他猛地拔出插在墙上的刀，转身，恶狠狠地朝着董思勉扑了过来！
董思勉在撞开张大爷之后，自己也因为巨大的惯性，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撞在了身后的一个旧柜子上，疼得他龇牙咧嘴，眼前阵阵发黑。
他还没来得及站稳，就看到陈默那带着滔天怒火的脸，和那把再次扬起的、沾满了灰尘和墙灰的水果刀。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他。
董思勉的心脏，骤然缩紧。
他不是警察，没有受过任何格斗训练，甚至可以说，他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面对一个持刀的、疯狂的杀人犯，他没有任何胜算。
但他没有后悔。
至少，他救下了张大爷。
这就够了。
董思勉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冰冷的刀锋落下。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噗”声。
紧接着，是陈默那难以置信的、充满了惊愕和痛苦的闷哼声。
“呃……”
董思勉猛地睁开眼睛。
他看到，陈默的动作，僵在了半空中。
他的脸上，还保持着那副暴怒的表情，但眼神却己经开始涣散，失去了焦距。
在他的胸口，一个细小的血洞，正在迅速地扩大，鲜红的血液，像喷泉一样，汩汩地涌出，染红了他的衣襟。
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的血洞，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发出了一声模糊的气音。
然后，他的身体，像一摊烂泥一样，软软地倒了下去。
“砰！”
陈默重重地摔在地上，彻底失去了声息。
那把沾满了罪恶的水果刀，也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到了董思勉的脚边。
董思勉怔怔地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发生了什么？
谁开的枪？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窗外。
只见远处的一栋居民楼楼顶，一个模糊的黑影，正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狙击枪。
是狙击手！
是吕律言！
他反应过来了！
他下令开枪了！
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激动，瞬间涌上了董思勉的心头。
他还活着！
张大爷也还活着！
太好了……
然而，就在他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的时候，一阵剧烈的疼痛，从他的左臂传来。
“嘶——！”
董思勉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只见他的左臂上，一道长长的伤口，正从肩膀下方，一首延伸到手肘。
伤口很深，皮肉外翻，鲜红的血液，正源源不断地从里面涌出，迅速地染红了他的衣袖，滴落在地上，绽开一朵朵妖艳的血花。
刚才太混乱了，他竟然没有感觉到。
应该是在扑进来的时候，被陈默那把刺空的刀划伤的，也可能是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割伤的，又或者，是在和陈默短暂的接触中被划到的。
具体是怎么受伤的，他己经记不清了。
他只知道，很疼。
钻心刺骨的疼。
那疼痛，像一条毒蛇，顺着他的手臂，迅速蔓延到他的全身，让他眼前一阵发黑，身体也开始摇摇欲坠。
他强撑着，想要站起来，去看看张大爷的情况。
但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巨响。
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狠狠地踹开了！
一个熟悉的、高大的身影，像一阵风一样，冲了进来。
是吕律言！
他来了！
吕律言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房间里的情况。
倒在地上、己经死去的陈默。
蜷缩在角落里、惊魂未定的张大爷。
还有……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左臂鲜血淋漓的董思勉。
当吕律言的目光，落在董思勉那只流血的手臂上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暴怒、后怕、心疼和自责的情绪，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甚至可以说是阴沉得可怕。
他什么也没说，甚至连看都没看地上的陈默和角落里的张大爷一眼，就迈开长腿，几步冲到了董思勉的面前。
“哗啦！”
他一把扯开了压在董思勉脚边的、刚才被撞翻的杂物，然后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董思勉那只没有受伤的胳膊。
他的力气很大，抓得很紧，仿佛要将董思勉的骨头捏碎一样。
董思勉被他抓得生疼，但他没有挣扎。
他能感受到，吕律言那看似暴怒的动作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恐惧和担忧。
他抬起头，对上了吕律言的眼睛。
那是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睛，此刻却翻涌着惊涛骇浪。里面有愤怒，有焦急，有后怕，还有一丝……他从未见过的慌乱和……赤红。
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却又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獠牙。
“为……什么？”
吕律言的嘴唇动了动，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董思勉看懂了。
他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冲进这么危险的地方？
为什么要让自己受伤？
紧接着，吕律言的手，开始以一种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的速度，疯狂地比划着。
他的手指，因为愤怒和激动而微微颤抖，每一个手势都充满了力量，带着一种近乎咆哮的气势。
“谁让你冲进来的？！”
“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你想死吗？！”
一连串的质问，通过他那急促而有力的手语，狠狠地砸向董思勉。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敲在董思勉的心上。
他能感受到吕律言的愤怒，也能感受到他话语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和后怕。
董思勉张了张嘴，想解释，想说他是为了救张大爷，想说他没有时间了。
但剧烈的疼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感，让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只能看着吕律言，眼神里充满了疲惫、疼痛，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的情绪。
血，还在不停地流。
染红了吕律言抓着他胳膊的那只手。
温热的、粘稠的触感，让吕律言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低头，看到了自己手背上那片刺目的鲜红。
那是董思勉的血。
是因为他的判断失误，因为他的犹豫，而流的血。
一股巨大的、尖锐的自责和心疼，瞬间刺穿了他的心脏。
他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那股暴怒的气势，也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痛苦和无力。
他抓着董思勉胳膊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一些，但依旧没有完全放开，仿佛怕一松手，董思勉就会像易碎的瓷器一样，彻底碎掉。
然后，他伸出另一只手，颤抖着，轻轻地按在了董思勉左臂那道流血的伤口上。
“唔……”
按压带来的疼痛，让董思勉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身体也晃了晃，差点摔倒。
吕律言眼疾手快，立刻伸出手臂，将他牢牢地扶住。
他的动作，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眼神却变得异常坚定。
他抬起头，对着冲进来的其他警察，用极其简洁、有力的手语下达指令：
“叫救护车！”
“处理现场！”
“照顾人质！”
他的指令清晰、明确，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瞬间将现场的混乱局面稳定了下来。
其他警察也反应过来，立刻各司其职，有的去查看张大爷的情况，有的去处理陈默的尸体，有的则拿出对讲机，急切地呼叫着救护车。
但吕律言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董思勉。
他扶着董思勉，让他慢慢地靠在墙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不知道是不是上次递给董思勉的那块），小心翼翼地、尽可能轻柔地，按在董思勉的伤口上，试图止血。
他的动作，和他刚才那暴怒的样子判若两人，带着一种笨拙的、小心翼翼的温柔。
董思勉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受着吕律言那微凉的指尖，和他按在伤口上的、带着力量的手掌。
疼痛似乎减轻了一些，或者说，他己经麻木了。
他看着吕律言那张近在咫尺的、依旧紧绷着的侧脸，看着他专注地为自己处理伤口的样子，看着他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和自责……
一股复杂的情绪，在他的心底悄然蔓延。
有疼，有累，有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他知道，吕律言生气，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冲动，更是因为担心他。
这份担心，像一股暖流，悄悄地淌过他的心田，冲淡了一部分伤口的疼痛。
董思勉微微闭上眼睛，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抹极其微弱的、带着些许苦涩和释然的笑容。
还好……
他赶上了。
还好……
他没有让吕律言失望。
也没有让自己失望。
至于这道伤口……
或许，会成为他们之间，一道新的、深刻的印记吧。
窗外的警笛声，越来越近了。
房间里的灯光，有些昏暗，却将两人此刻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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