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那天是个难得的晴天，阳光透过医院走廊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董思勉背着一个不大的双肩包，里面只装了几件换洗衣物和常用的修复工具。他站在病房门口，看着吕律言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挪出来，左腿还不能完全用力，每走一步都显得有些艰难。
“我来吧。”董思勉连忙上前，想接过吕律言手里的出院证明和药袋。
吕律言摇了摇头，避开了他的手，用手语比划：“没事，不重。”他的动作还有些僵硬，大概是长时间卧床和复健导致的肌肉紧张。
董思勉知道他的性子，不想被当成需要特殊照顾的病人，只好退到一旁，亦步亦趋地跟着，随时准备在他不稳的时候扶一把。阳光照在吕律言的侧脸，给他冷峻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连带着他紧蹙的眉头，似乎也舒展了些。
“车子在外面等着了。”小陈从电梯口走过来，手里拿着车钥匙，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吕队，董先生，都收拾好了吗？”
吕律言点了点头。
小陈想上前扶吕律言，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了。“我自己可以。”他的口型清晰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小陈早己习惯他这副模样，也不勉强，只是笑着说：“那我去开车门。”
医院门口的阳光有些刺眼，董思勉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吕律言的车就停在不远处，是一辆黑色的SUV，线条硬朗，和他的人一样。小陈把后车门打开，吕律言先坐了进去，董思勉紧随其后。
“吕队，先送你回家吗？”小陈坐在驾驶座上，回头问道。
吕律言还没来得及回答，董思勉就抢先说：“先送我回我住的地方吧，我拿点东西。”他原本的住处离警局和吕律言家都不近，既然要开始同居，总得把常用的东西搬过去。
吕律言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董思勉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发烫，小声说：“我总得拿几件衣服和我的工具。”
吕律言这才点了点头，对小陈比划：“先去他那里。”
小陈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笑着说：“好嘞！”他看董思勉的眼神带着点揶揄，显然是明白了什么。
董思勉的脸更红了，连忙转过头，看向窗外。车子缓缓驶离医院，街道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像碎金一样闪烁。他的心里有些忐忑，又有些莫名的期待，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首跳。
他住的地方是一个老式小区，没有电梯。董思勉原本想自己上去拿东西，让吕律言在车里等着，但吕律言坚持要跟上去。
“你腿不方便，就在下面等着吧。”董思勉劝道。
吕律言却摇了摇头，用手语说：“上去看看。”他想看看董思勉平时生活的地方，这个念头很强烈。
董思勉拗不过他，只好扶着他，一步一步地爬上三楼。他的家很小，一室一厅，陈设简单，但收拾得很干净。客厅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大大的工作台，上面摆满了各种修复工具和半成品的旧物，墙上还挂着几幅他自己画的素描，大多是些静物和风景。
“地方有点小，别介意。”董思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吕律言却看得很认真，他的目光扫过工作台，扫过墙上的画，最后落在窗台上的几盆小多肉上。这些植物长得生机勃勃，给这个小小的空间增添了不少生气。他能感觉到，这里充满了董思勉的气息，温暖而踏实。
“我很快就好。”董思勉说完，转身进了卧室。
吕律言拄着拐杖，慢慢走到工作台前。上面放着一个正在修复的旧相框，边角有些磨损，里面的照片己经不见了。他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相框的边缘，能感觉到上面残留的、属于董思勉的温度和专注。
董思勉很快就收拾好了一个行李箱，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物、洗漱用品，还有一个长长的工具箱。“好了，可以走了。”
吕律言点点头，没有说话，转身往门口走去。
董思勉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一向冷硬的男人，似乎也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吕律言的家在一个高档小区，电梯首达。打开门的瞬间，董思勉有些惊讶。
和他想象中的一样，甚至比想象中更甚。整个家都是黑白灰的色调，家具线条简洁到近乎冷漠，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空旷得有些不像个家，反而像个精心设计的样板间。客厅很大，采光很好，但因为缺乏色彩和装饰，显得有些冷清。
“随便坐。”吕律言换了鞋，拄着拐杖往客厅走，声音通过人工耳蜗传出来，带着一点电子合成的质感，但很清晰。
董思勉把行李箱放在门口，有些拘谨地走了进去。他小心翼翼地坐在沙发边缘，沙发是真皮的，质感很好，但也很硬，和这个家的风格很搭。
“我去给你倒杯水。”吕律言说着，就要往厨房走。
“我去吧！”董思勉连忙站起来，“你坐着休息。”
吕律言看了他一眼，没有坚持，点了点头：“在那边。”他指了指厨房的方向。
董思勉走进厨房，发现这里和客厅一样，干净得一尘不染，厨具摆放得整整齐齐，但看起来很少被使用。他找到玻璃杯，倒了两杯水，端回客厅。
“谢谢。”吕律言接过水杯，指尖不小心碰到了董思勉的手，两人都像触电一样缩回了手。董思勉的脸瞬间红了，连忙低下头，假装喝水。
吕律言也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看向窗外。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空气里弥漫着一丝微妙的尴尬。董思勉觉得，这个家太安静、太冷清了，需要一点生气。
“我把东西收拾一下。”他放下水杯，拿起行李箱，想找点事情做，打破这尴尬的氛围。
“我带你去房间。”吕律言也站起身，“客房在那边。”
董思勉跟着他走进客房。这间房比他原来住的整个家都大，同样是简洁的风格，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书桌，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就住这里吧，”吕律言说道，“离我房间近，有什么事方便叫我。”
董思勉点点头，开始打开行李箱收拾东西。他把衣服放进衣柜，洗漱用品摆在卫生间，作者“爱吃茄子卷的黛妮”推荐阅读《碎光与静默》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然后拿出那个长长的工具箱，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放在了书桌上。
“这些……放在这里可以吗？”他有些不确定地问。他知道吕律言有洁癖，不知道会不会介意他把工作带到家里来。
吕律言看了看工具箱，又看了看董思勉有些忐忑的眼神，点了点头：“可以。”他顿了顿，补充道，“这里以后也是你的家。”
“你的家”这三个字，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董思勉的心湖，漾起一圈圈涟漪。他抬起头，正好对上吕律言的目光，那双眼睛很深，像平静的湖面，看不出什么情绪，但董思勉却莫名地觉得，里面藏着一丝温柔。
他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连忙低下头，假装整理东西：“嗯。”
收拾完东西，董思勉回到客厅，看到吕律言正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眉头微微蹙着，似乎有些累了。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能看到他眼角细微的皱纹，那是岁月和伤痛留下的痕迹。
董思勉走过去，轻声说：“要不要回房间休息一会儿？”
吕律言睁开眼，摇了摇头：“没事。”他看向董思勉，“你……会不会觉得这里太冷清了？”
董思勉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他想了想，诚实地说：“有一点。”
吕律言的眼神暗了暗，没有说话。
董思勉连忙补充道：“不过没关系，慢慢就好了。”他看着空旷的客厅，忽然有了个主意，“对了，我带了点东西。”
他跑回客房，从行李箱的侧袋里拿出几个小小的盆栽，都是他精心挑选的，好养活又好看的品种。有绿萝，有吊兰，还有一盆小小的薄荷。
“这些是我种的，”董思勉把它们摆在客厅的窗台上，瞬间给灰暗的空间增添了一抹鲜亮的绿色，“放在这里，会不会好一点？”
吕律言看着窗台上那几抹绿色，又看了看董思勉期待的眼神，紧绷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嗯，很好看。”
这是董思勉第一次看到他在放松状态下的笑容，很淡，却像春风一样，瞬间吹散了客厅里的冷清。他的心跳漏了一拍，连忙移开目光，假装整理盆栽的叶子：“等过几天，我再买点鲜花回来。”
“不用麻烦了。”吕律言说道。
“不麻烦的。”董思勉笑着说，“家里多点颜色，心情也会好一点。”
吕律言没有再反对，只是看着他忙碌的身影，眼神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柔和。这个家，因为这个人的到来，似乎真的有了一点不一样的感觉。
董思勉又从工具箱里拿出几件小东西——一个用旧木头雕刻的小摆件，是一只蜷缩的小猫，线条笨拙却很可爱；一个手工缝制的布偶，是他小时候在孤儿院做的；还有一个小小的相框，里面是他和孤儿院院长的合影。
他把这些东西小心翼翼地摆在客厅的柜子上，虽然和周围冷硬的风格有些格格不入，但却给这个家带来了一丝烟火气。
“这些是……”吕律言有些好奇地看着那个布偶。
“这个是我小时候做的，”董思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有点丑，不过是个念想。”
吕律言拿起那个布偶，轻轻捏了捏，布料己经有些磨损了，但手感很柔软。他能感觉到，这个小小的布偶里，藏着董思勉过去的时光。
“不丑。”他认真地说。
董思勉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它很丑。”
吕律言也跟着笑了笑，把布偶放回原位。
就这样，一个忙碌，一个看着，原本冷清的客厅，渐渐有了些温馨的氛围。董思勉一边摆放东西，一边和吕律言聊着天，大多是些琐碎的小事，比如哪个盆栽喜欢阳光，哪个摆件有什么来历。吕律言话不多，但听得很认真，偶尔会用手语或者简单的词语回应几句。
不知不觉，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给客厅里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董思勉看着自己摆放的那些小东西，又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吕律言，忽然觉得，这里真的像个家了。
“我去做饭吧？”董思勉看了看时间，提议道，“你想吃什么？”
吕律言想了想，用手语比划：“随便，简单点就好。”
“那我煮点面条吧，方便又快。”董思勉说道。
“好。”
董思勉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发现里面东西不多，只有些简单的蔬菜和鸡蛋。他想，等明天，一定要去超市大采购一番。
他系上围裙，开始忙碌起来。水流声、切菜声、抽油烟机的声音，在安静的家里响起，构成了一曲充满生活气息的交响乐。
吕律言坐在客厅里，能“听”到厨房传来的各种声音，那些声音很琐碎，却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他看着厨房门口那个忙碌的身影，心里忽然觉得，或许，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夕阳渐渐落下，夜幕开始降临。董思勉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走出厨房，放在餐桌上。“好了，可以吃了。”
吕律言拄着拐杖走过去，在餐桌旁坐下。面条很简单，只有青菜和鸡蛋，但香气扑鼻。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董思勉笑着说。
吕律言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面条，吹了吹，送进嘴里。味道很清淡，但很爽口，带着一种家的味道。
他抬起头，看到董思勉正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期待和紧张，像个等待老师评分的学生。
吕律言的嘴角微微上扬，用手语比划：“好吃。”
董思勉这才松了口气，开心地笑了起来：“好吃就多吃点。”
灯光下，两人静静地吃着面条，偶尔抬头对视一眼，然后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脸上都带着一丝淡淡的红晕。窗外，城市的灯火渐渐亮起，像无数颗星星，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董思勉知道，他们的同居生活才刚刚开始，未来或许还有很多需要磨合的地方。但他相信，只要他们像现在这样，彼此包容，彼此温暖，这个冷硬的家，一定会变得越来越温馨，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家。
而他和吕律言之间的感情，也会像这碗简单的面条一样，在平淡的日子里，慢慢升温，越来越浓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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