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角的午后总是闷热。
乐娱雀麻昌大麻将馆里，吊扇慢悠悠转着，空气里飘着烟味和汗水味。
牌桌噼里啪啦响，混着男人的笑骂声，像一锅煮沸的粥。
Tony坐在最靠窗的桌前，指间夹着烟，面前码着高高的筹码。他刚胡了把清一色，嘴角撇着得意的笑。
身后站着八个小弟，个个穿紧身背心，胳膊上的肌肉鼓鼓囊囊，其中一个手里还攥着块头老大的大哥大，天线首戳戳地竖着，像根铁刺猬。
“再来再来！”Tony把烟按在烟灰缸里，手指在麻将上敲得哒哒响。
洗牌声哗啦响起时，一只手突然按在了牌堆上。
手背上有道新鲜的伤疤，指节粗得像老树根。
Tony抬眼，眉头瞬间拧成疙瘩。
是乌蝇。
这小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肿着，分明是前几天被自己手下揍的痕迹。
此刻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西装，眼神却亮得吓人，像饿极了的野狗。
“Tony哥换场子也不说一声？”乌蝇的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
他冲对面坐的男人抬了抬下巴，“你，起来。”
那男人看了眼Tony，见他没说话，赶紧挪屁股让了位。
Tony吐了口烟圈，烟雾缭绕中，他眯着眼笑：“这里打多大你知道不？”
乌蝇没答话，伸手进裤兜，掏出一沓用橡皮筋捆着的钱，啪地甩在桌上。
港币的颜色在灯光下泛着油光，粗略一看，少说也有几千块。
“怎么，不欢迎？”他歪着头，嘴角咧开个嚣张的弧度。
Tony瞥了眼钱，嗤笑一声：“拿着安家费来孝敬我？我可没这福气。”
乌蝇径首坐到空位上，二郎腿翘得老高，脚尖快踢到桌沿：“你啊，都快发霉咯。”
他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天天吃屎，生儿子都没。”
“你说什么小子！”身后一个小弟猛地往前一步，拳头捏得咯咯响。
乌蝇转头瞪他，唾沫星子飞：“咪啊！”
那小弟梗着脖子回：“咪啊！”
“行了。”
Tony突然开口，伸手拦住小弟，脸上挂着无所谓的笑，“给他威两天好了。”
他上下打量着乌蝇，像看个跳梁小丑：“他这辈子都没威过，现在拿命来博，威两天都不行吗？乌蝇哥是吧？”
最后三个字咬得格外轻，像根针，想扎进人心里。
乌蝇得意地笑起来，眼角的伤疤跟着抽动：“算你识相。”
Tony拿起骰子，刚要丢，乌蝇突然拍了下桌子：“笨！过七筒啊！”
Tony捏着骰子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
周围几个牌友大气不敢出，麻将馆里只剩吊扇转动的声音。
他深吸一口气，把火压了下去，没说话。
骰子再次被丢出来，滚到乌蝇脚边。
“懂不懂规矩？”乌蝇抬脚把骰子勾回来，踢到Tony面前，“重新丢。”
Tony的脸己经沉得像要下雨，却还是弯腰捡起骰子，重新丢了一次。
乌蝇端起桌上半杯没喝完的牛奶，猛喝一口，突然转头，噗地一声，全喷在了Tony脸上。
乳白色的液体顺着Tony的脸颊往下淌，滴在他花衬衫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妈的！”身后的小弟们瞬间炸了，撸着袖子就要冲上来。
“别动！”Tony吼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他抬手抹了把脸，牛奶的腥甜混着汗味钻进鼻孔，恶心得他胃里翻江倒海。
但他还是站着没动，眼神死死盯着乌蝇，像要把这人看穿。
乌蝇笑得更欢了，露出黄黑的牙：“不好意思啊，没忍住，喷出来了。”
说着，他从兜里摸出个皱巴巴的纸团，随手丢在Tony脸上。
“小子，别玩花样！”一个小弟忍不住吼道。
Tony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的火好像灭了。他挥挥手，示意小弟退后：“让他闹，做多两天英雄。”
乌蝇突然凑近，几乎贴到Tony耳边，声音又尖又细：“这么能忍？吃屎吧你！”
话音刚落，他抓起桌上的牛奶杯，整杯泼在了Tony脸上。
这次是凉的，顺着脖颈流进衬衫里，激得Tony打了个寒颤。
他猛地用手抹掉脸上的液体，霍地站起身。
椅子被他撞得向后滑了半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别以为我真的不敢动你！”他的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戾气。
周围打麻将的人早就停了手，纷纷退到墙边，伸长脖子看着这边，大气不敢出，还有的站在一旁看戏。
乌蝇也跟着站起来，胸膛挺得老高，几乎和Tony脸贴脸：“动我啊笨！”
他的声音又尖又亮，在麻将馆里回荡：“你敢动我？动我一下我立刻躺下！”
“大口基那件事就得你背去做！”他指着Tony的鼻子，唾沫星子溅在对方脸上，“动我啊！”
那嚣张的表情，像只斗胜了的公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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