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拳馆内，汗水顺着陈浩南的下颌线往下滴。
他刚跟陈子龙对练完一套拳，拳套上的皮革都被汗浸湿。
“阿南，你这拳路还是太急。”陈子龙扯下拳套，指节泛着红，“八极拳讲究刚猛，但不是硬冲。”
山鸡在一旁起哄：“子龙哥，你就别埋汰他了，他这两下子揍混混够使了。”
陈浩南瞪了山鸡一眼，刚要反驳，拳馆角落里突然响起“滴滴滴”的声响。
是林河放在石桌上的大哥大。
林河原本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听到动静，眼都没睁，伸手就精准摸到了黑色的大哥大。
“喂。”他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电话那头传来天养生急促又兴奋的声音，背景里还夹杂着轮船的汽笛声：“大哥！我们到码头了！这次从大陆带了五十多个兄弟过来，都是当过兵的！”
林河这才缓缓睁开眼，眸子里没什么波澜，仿佛只是听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知道了。”他顿了顿，扫了眼拳馆里的陈浩南几人，“你在码头等着，我让人过去接。”
挂了电话，林河抬眼看向陈浩南：“阿南，你带山鸡、大天二、包皮几个人，开十辆面包车去码头。”
陈浩南眼睛一亮，刚打拳的疲惫瞬间散了：“是，河哥！五十多个兄弟？都是退伍军人？”
“嗯。”林河点头，指尖在大哥大上轻轻敲了敲，“路上注意点，别让人跟着。”
山鸡己经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放心吧河哥！保证把兄弟们安安全全接回来！”
几人火急火燎地往外走，脚步声在拳馆的水泥地上敲出急促的响。
林河又看向站在一旁的吉米，吉米立刻上前一步：“河哥，您吩咐。”
“去聚福楼订十几桌酒菜。”林河说，“要最好的包厢，菜按最高标准上，再备两箱蓝妹啤酒。”
1988年的香港，聚福楼算是旺角有名的酒楼，一桌最高标准的酒菜要八百多港币，十几桌下来就是近万，不是小数目。
但吉米没丝毫犹豫：“明白，我现在就去。”
他知道林河这是要给新兄弟接风，也没多问，转身快步离开拳馆。
拳馆里顿时安静了不少，只剩下几个小弟打沙袋的“砰砰”声。
没过两分钟，拳馆的铁门被人推开，阿西带着二十几个穿着短衫的青年走了进来。
这些青年大多二十出头，皮肤黝黑，眼神里带着点生涩，一看就是刚入道的新人。
“河哥！”阿西走到林河面前，微微躬身，“这是最近想跟着您混的兄弟，我带过来让您把把关。”
二十几个青年立刻齐刷刷站成两排，腰杆挺得笔首，紧张地看着椅子上的林河。
林河慢悠悠站起身，黑色衬衫勾勒出他紧实的腰线。他没说话，迈开步子，沿着两排人慢慢走。
他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从眉眼到手指，最后落在他们的鞋上，大多是旧皮鞋，有的鞋尖还磨出了白边。
“以前是做什么的？”林河停在一个高个子青年面前，青年个子近一米八，肩膀很宽。
青年咽了口唾沫，声音有点发紧：“回河哥，我以前在工厂当学徒，后来工厂倒闭了。”
林河又走到另一个戴眼镜的青年面前：“你呢？”
“我……我以前在书店打工，老板欠薪跑了。”眼镜青年推了推鼻梁上的旧眼镜，眼神里带着点怯意。
林河没再问，继续往前走。
一圈下来，他心里有了数，这些人大多是底层讨生活的，没混过社团，身上没有那些老混混的油滑。
“底子还行。”林河回到中间，停下脚步，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每个人听到，“但跟着我混，光有胆子不够。”
他看向陈子龙：“子龙，这些人交给你。”
陈子龙立刻上前：“放心，河哥，我会好好教他们基础格斗和规矩。”
“嗯。”林河点头，目光又落回二十几个新人身上，“好好学，别偷懒。做得好，钱、面子都有；做得不好，滚蛋。”
新人里有人忍不住小声应了句：“是，河哥！”
很快，所有人都跟着喊起来：“是，河哥！”
声音不算整齐，但透着股冲劲。
林河没再多说，转身走回角落里的椅子旁。他随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搭在肩上，又坐了下去。
这次他没闭目，而是看着拳馆里的人，陈子龙己经开始教新人扎马步，几个老小弟在一旁打拳，沙袋摇晃的影子落在墙上，像跳动的火焰。
大哥大被他放在腿上，屏幕还亮着，上面是罗力亚早上发来的消息，说黑龙安保公司的执照己经下来了。
林河指尖着大哥大的外壳，眼神平静。
五十多个退伍军人，加上这二十几个新人，还有之前的兄弟，他手里的人越来越多了。
旺角这块地，很快就要变天了。
拳馆外传来汽车的引擎声，应该是陈浩南他们到码头了。
林河抬眼看向窗外，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块亮斑。
他没动，继续坐在椅子上，等着晚上的接风宴。
至于那些新人，陈子龙会把他们教好的。
毕竟，他要的不是一群只会喊口号的小弟，是能打、能做事的兄弟。
拳馆里的声音越来越热闹，扎马步的新人额头开始冒汗，陈子龙时不时上前纠正他们的姿势，老小弟们的笑声夹杂在拳套撞击的声音里。
林河靠在椅背上，嘴角微微勾了勾，又很快压了下去。
他拿出烟，点燃，烟雾缓缓升起，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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