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鸢快船驶入南境地界时，海风里混了花香。秦老三蹲在船头，用布巾擦着刚从海里捞上来的海螺，螺壳上沾着细碎的花瓣——是从忘忧花海飘来的，粉白相间，落在船上像撒了层碎雪。
“南境的花就是不一样。”张猛抱着小石头，让他摸海螺壳，“比青岚山的杜鹃香多了！小石头，等下到了花海，哥给你编个花冠！”
小石头扒着船舷点头，辫子上还别着之前玄冰蜃送的小蜃珠，珠光映着远处的海岸线——南境的海岸不是沙，是成片的粉石滩，滩上长满了“引路花”，花茎细长，花瓣跟着海风往一个方向歪，像在给船指路。
“那是‘望归花’。”迟洋俊站在船尾调整帆绳，手里拿着张南境舆图，“南境人说这花能引归人，当年我爷爷去中州做生意，就是跟着这花找到回家的路。”
艾兆兆正用焚天诀的金光烘晒船舱里的防潮草，闻言回头：“焚天谷残卷里说，忘忧花海的花是‘轮回泉’的泉水化的，花瓣落在哪，哪就长望归花。”
“那花海底下是不是有轮回泉的支流？”张猛眼睛一亮，“说不定能找到‘不死草’！”
“别瞎想。”慕容魅纱靠在舱门旁，指尖拂过飘进船的望归花瓣，金眸里映着远处的粉石滩，“南境古籍里说，花海是上古‘息壤’堆的，底下埋着‘镇厄碑’，专门压邪祟，哪有不死草。”
万狱桀站在她身侧，梵文在掌心凝了层淡金护罩，挡开飘来的海雾：“过了粉石滩就是‘瘴气林’，林里有‘迷魂蝶’，翅膀上的粉能让人犯困，等下过林时别碰蝶翅。”
“知道啦！”秦老三把海螺塞给小石头，扛起撬棍往船头走，“我去把船头的风翼擦亮点，别被瘴气糊了。”
船过粉石滩时，天渐渐暗了。瘴气林像道绿墙，林上空飘着淡绿色的雾，雾里果然有巴掌大的蝴蝶，翅膀闪着磷光，正往船上落。张猛刚要挥袖子赶，被艾兆兆按住。
“别用手扇！”艾兆兆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晒干的“醒神草”，“焚天诀上说这草能克迷魂蝶，撒在船舷上就行。”
小石头抢过布包，踮脚往船舷上撒，醒神草遇雾发出淡香，迷魂蝶果然不敢靠近，纷纷往林里退。张猛看得稀奇：“这草比镇魂石好用！艾姑娘，回头给我留点呗？”
“留了你的份。”艾兆兆笑着递给他个小荷包，“里面是草粉，挂在身上就行。”
船穿瘴气林时，林里传来簌簌声——不是风声，是藤蔓在动。柳青洲正站在船头看舆图，突然拽了拽船帆：“小心！有‘缠船藤’！”
只见林边的藤蔓像蛇一样窜出，首缠船底的风翼，藤叶上还沾着绿雾，是迷魂蝶的粉。万狱桀梵文骤亮，锁链扫向藤蔓，藤被梵文一碰，瞬间蜷成球，掉进海里。
“这林里的东西怎么都带迷魂的？”秦老三擦着汗，“南境人平时咋过林？”
“用‘引航灯’。”迟洋俊从船舱里抱出个铜灯，灯芯是淡金色的，“这是南境‘灯婆’做的，灯油里混了望归花的蜜，能照散瘴气。”
他点燃灯芯，铜灯立刻亮起暖光，林里的瘴气果然往两边退，连缠船藤都缩回了林里。小石头举着灯跑前跑后，像捧着个小太阳：“迟大哥，这灯真好看！能送给我吗？”
“送你了。”迟洋俊揉了揉他的头，“灯婆说这灯认善念，你拿着正好。”
出瘴气林时，天己擦黑。远处的夜空泛着粉光，是忘忧花海的方向——花海大得望不到边，夜里花瓣会发光，像铺了片星海。飞鸢快船刚靠岸，就见岸上站着个穿蓝布裙的老妇，手里举着盏引航灯，正是迟洋俊说的灯婆。
“迟少主可算回来了。”灯婆笑着迎上来，手里还提着个竹篮，里面是刚蒸的“花糕”，“花海的花刚开得正好，你们来得巧。”
“灯婆，这是我朋友。”迟洋俊给众人介绍，“这是慕容姑娘，万指挥使，柳青洲宗主……”
灯婆的目光在慕容魅纱和万狱桀身上停了停，眼神亮了亮，却没多问，只把花糕递过来：“尝尝吧，用忘忧花做的，能安神。”
慕容魅纱接过花糕，指尖刚碰到糕点，花糕上的花瓣突然亮了亮，像在回应她后背的彼岸花纹身。灯婆笑道：“姑娘身上有‘花神气’，花海的花认你呢。”
“灯婆也懂神异？”张猛咬了口花糕，眼睛一亮，“这糕真甜！”
“活了八十年，啥没见过。”灯婆领着众人往花海旁的别院走，“二十年前花海开过一次‘并蒂花’，一朵是金色，一朵是暗金色，跟姑娘和这位公子身上的气很像。”
万狱桀脚步微顿：“并蒂花？”
“是呐。”灯婆推开别院的门，院里种着棵望归花树，“老人们说那是‘梵心花’和‘彼岸蕊’，上古时护过南境，后来就没再开过了。”
慕容魅纱抬头看院中的望归花树，树上的花瓣竟簌簌往下落，落在她和万狱桀脚边，摆成个小小的“心”形。小石头拍手道：“花在画画呢！”
别院是早就收拾好的，分了五间房，窗台上都摆着新鲜的忘忧花。秦老三放下行李就往厨房跑：“我去烧锅热水！一路没喝口热汤，嘴都淡出鸟了。”
柳青洲拿着封信走到院中央，是青岚宗送来的飞鸽传书：“宗门选新宗主的日子定在下月，我得回去一趟。”
“我跟你去！”张猛举着手，“正好看看青岚宗的新宗主长啥样，别再是个练邪功的。”
“别添乱。”柳青洲笑着弹了下他的额头，“青岚宗现在人心不稳，我带几个暗卫回去就行。你们在花海等着，选完宗主我就回来。”
艾兆兆从房里拿出焚天诀帛书，作者“爱吃茄子卷的黛妮”推荐阅读《眸中锁狱，狱底藏花》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上面沾着片忘忧花瓣：“我跟灯婆打听了，花海深处有座‘焚天庙’，是当年焚天谷的人建的，我想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补帛书的残页。”
“我陪你去。”慕容魅纱点头，“花海大，别迷了路。”
万狱桀则走到院门口，望着远处的花海，灯婆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公子在想镇狱司的事？”
“嗯。”万狱桀回头，“南境安稳，适合卸职。”
“卸了好。”灯婆往花海的方向指了指，“老话说‘狱锁千魂，不如花伴一人’，公子守了这么久，也该歇了。”
第二日天刚亮，小石头就拉着张猛去花海捡花瓣，两人回来时抱着个大竹篮，里面堆满了粉白的花瓣，还混着几朵金色的花——正是灯婆说的梵心花。
“魅纱姐！你看这花！”小石头举着金色花瓣跑过来，花瓣落在慕容魅纱手心，竟与她后背的彼岸花纹身融在一起，纹身的淡金色又亮了些。
“真能融！”张猛惊道，“难道这花跟彼岸花是一家的？”
“本就是同源。”灯婆端着早饭出来，粥碗里飘着望归花的花瓣，“上古时妖瞳神尊的彼岸花，守狱神尊的梵心纹，本就是从一朵花上分出来的，一朵主生，一朵主护。”
众人都停下筷子，连秦老三都忘了喝粥：“灯婆，你咋知道这些？”
“灯婆家传的札记上写的。”灯婆坐下，慢悠悠地喝着粥，“札记上说，当年两位神尊为了护三界，把神格碎了撒在大陆，彼岸花落在九幽，梵心花落在南境，就长成了现在的忘忧花海。”
慕容魅纱指尖捏着那片梵心花，花片暖得像体温：“札记上有没有说……他们最后去哪了？”
“没说。”灯婆摇头，“只说‘花开并蒂时，归人自相逢’，想来是换了种方式陪着彼此吧。”
饭后，艾兆兆和慕容魅纱往花海深处去。焚天庙藏在花海中央的小坡上，庙不大，只有一间正殿，殿里供着块黑石，石上刻着焚天诀的纹路。艾兆兆将帛书贴在黑石上，帛书上缺的残页竟真的在石上显了出来，金光流转，与帛书融成了完整的一卷。
“补全了！”艾兆兆又惊又喜，指尖抚过完整的焚天诀，“上面说‘焚天非灭世，是为护生’，原来焚天诀不是用来杀人的。”
慕容魅纱金眸扫过黑石，石底刻着行小字：“赠吾徒艾氏，愿焚天光照护苍生。”是当年焚天谷谷主的字迹，想来是留给艾兆兆先祖的。
“你先祖早就知道你会来。”慕容魅纱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这庙以后就交给你守了。”
“我才不守。”艾兆兆收起帛书，“等柳青洲回来，咱们一起在花海盖间小房子，我教附近的小孩识字，你教他们辨花，多好。”
两人往回走时，远远看见花海边停着辆青岚宗的飞舟——是柳青洲回来了。他站在舟边，身边跟着个穿青衫的少年，是新选的青岚宗宗主，叫林砚，眉眼干净，见了众人还红着脸行了个礼。
“这是林砚，我师弟。”柳青洲介绍，“以后青岚宗就交给他了，我不走了。”
“柳师兄不走了？”张猛高兴地跳起来，“那咱们能一起在花海编花冠了！”
迟洋俊也从别院跑出来，手里拿着张图纸：“我让人在花海旁盖了个‘听花小筑’，带戏台的，以后秦掌柜可以在这卖花糕，小石头可以在戏台上演皮影戏！”
“我要演玄冰蜃！”小石头举着蜃珠喊。
“行！给你做个大蜃壳道具！”秦老三捋起袖子，“正好我会扎纸人，给你扎个吞忆鲸当配角！”
日子就这么安稳下来。柳青洲在花海旁开了个“忘忧书院”，教南境的小孩读书；艾兆兆把焚天诀刻在焚天庙的墙上，谁想学都能去看；秦老三的花糕铺天天排长队，张猛当伙计，天天喊得嗓子哑；迟洋俊则忙着把南境的特产往中州运，每次回来都带一堆新奇玩意儿给小石头。
慕容魅纱和万狱桀常坐在花海的坡上，看远处的小孩追蝴蝶，看秦老三的铺子冒烟。有时万狱桀会摘朵梵心花，别在慕容魅纱的发间；有时慕容魅纱会编个彼岸花形状的草环，套在万狱桀的手腕上，两人都不怎么说话，却总挨着坐，像两株长在一起的花。
入秋时，花海的花全开了，粉白的望归花，金色的梵心花，还有偶尔冒出的血色彼岸花，缠在一起像织锦。灯婆提着篮子来送新做的花糕，看见慕容魅纱后背的彼岸花纹身竟开到了肩头，与万狱桀手臂上浮现的梵文缠在一起，像天生就该如此。
“看，我说的吧。”灯婆笑得眼睛眯成了缝，“花开并蒂，归人相逢。”
小石头举着刚编好的花冠跑过来，往慕容魅纱头上一戴：“魅纱姐，你看像不像花神？”
花冠上的梵心花和彼岸花并在一起，在风里轻轻晃。万狱桀伸手，替她把歪了的花冠扶好，指尖擦过她的鬓角，像拂过一片最软的花瓣。
远处的听花小筑传来秦老三的吆喝声：“新出炉的桂花糕！免费尝啊！”；书院里传来柳青洲教小孩读书的声音：“人之初，性本善……”；焚天庙的方向飘来艾兆兆教村民练焚天诀的口诀声，清清脆脆的。
慕容魅纱靠在万狱桀肩上，闻着风里的花香，轻声道：“以后，就在这住下吧。”
万狱桀低头，看着她发间的花，声音比南境的风还软：“好。”
花海深处的忘忧花突然簌簌作响，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来，落在众人身上，落在听花小筑的戏台顶，落在书院的窗台上，像一场温柔的雪。灯婆站在花海边，望着这一幕，慢慢合上了手里的札记——札记最后一页，不知何时多了行字：
“此心为岸，彼岸花开；此身为狱，梵心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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