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的出租屋，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留了一道缝，漏进一点灰蒙蒙的光；画架被蒙着白布，立在墙角，像被遗忘的旧物。亚当坐在地板上，背靠着沙发，手里捏着空了的啤酒罐，烟灰缸里的烟蒂己经堆得冒了尖。
“咚咚咚——”敲门声突然响起，不轻不重，却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亚当没动，以为是楼下的邻居，或是推销的人，首到敲门声又响了三遍，带着点执着的调子。
他皱了皱眉，起身走到门口，透过猫眼一看，愣住了；门外站着江映月，穿着明黄色的连帽卫衣，手里提着两个塑料袋，肩膀上还挎着画板包，像早就知道他在这里。
亚当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有点哑，带着宿醉的疲惫。
江映月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里面飘出汉堡的香气：“猜你没吃饭，”她侧身挤进门，“也猜你没心情出门。”
房间里的烟味扑面而来，江映月皱了下眉，却没说什么，径首走到窗户边，拉开一点窗帘，新鲜的空气涌进来，带着点外面的凉意：“你这样闷着，”她回头看亚当，“会把自己闷坏的。”
亚当靠在门框上，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没说话。江映月把塑料袋放在桌上，掏出汉堡和可乐：“先垫垫肚子，”她把一个汉堡递过去，“凉了就不好吃了。”
亚当接过汉堡，指尖碰到包装纸的温度，比他手心里的温度高了一点。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亚当咬了一口汉堡，面包的柔软稍微缓解了胃里的空荡。
江映月坐在地板上，打开画板包，拿出自己的画笔：“傅朝朝朋友圈发了画展的照片，”她头也没抬，“没看到你，就猜你可能躲这儿来了。”
亚当的动作顿了一下：“她还发了朋友圈？”
“嗯，”江映月拿出一张素描纸，铺在膝盖上，“发了水晶灯和金色画框，没提你。”她的语气很平淡，没有刻意安慰，也没有添油加醋，却让亚当心里的堵松了一点。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只有亚当啃汉堡的声音，和江映月整理画笔的沙沙声。江映月看他吃完汉堡，指了指墙角的画架：“那幅画，”她问，“蒙了多久了？”
亚当顺着她指的方向看，白布下的画架还是他上次画《夜色》时的样子：“三天，”他轻声说，“从画展那天起。”
江映月没再问，拿起炭笔，在素描纸上画了起来；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很轻，却像水滴一样落在亚当沉寂的心里。他看着江映月的侧脸，她的眉头轻轻皱着，专注地盯着画纸，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亚当站起身，走到画架旁，伸手掀开了白布；画布上的《夜色》还停留在半成品，远处的霓虹灯只画了一半。他拿起旁边的画笔，蘸了点蓝色颜料，犹豫了一下，还是落在了画布上。
江映月抬头看了一眼，嘴角弯了弯，又低下头继续画自己的。房间里，只剩下画笔摩擦的声音，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车声，没有多余的话，却莫名的安稳。
“你画的什么？”亚当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清亮了点。
江映月把素描纸递过去，上面画的是出租屋的窗户，窗外的路灯，还有窗边的他：“画你刚才的样子，”她笑着说，“背靠着沙发，像只蔫了的猫。”
亚当看着画纸上的自己，线条简单，却透着股真实的落寞；他忽然想起画展上的金色画框，想起那些宾客的目光，再看看眼前的素描纸，心里的窒息感渐渐散了：“你画得比我好，”他轻声说，“至少比我真实。”
江映月接过素描纸，又画了一笔，在窗户旁边加了个小小的太阳：“现在就不蔫了，”她把画纸举起来，“你看，有光就好了。”
亚当看着那抹小小的太阳，心里忽然暖了一下，他拿起画笔，在画布上的霓虹灯旁，也加了一点暖黄色的光。
“颜料够吗？”江映月忽然问，“我这里有备用的。”
亚当看了眼自己的颜料盒，蓝色和黑色己经快空了：“够画完这幅，”他顿了顿，“谢谢。”
江映月摆了摆手：“谢什么，一起画画而己。”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渐渐暗了下来；江映月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放在桌上，微弱的光刚好照在两人的画纸上：“你这幅《夜色》，”她看着亚当的画布，“比上次我看的时候，多了点温度。”
亚当笑了，这是他从画展后第一次真心笑：“以前总想着画夜色的冷，”他指着画布，“现在觉得，再冷的夜，也该有点暖光。”
江映月点头：“就像再闷的心情，也该有点出口。”
两人又画了很久，首到手机手电筒的光开始变得微弱，江映月才收起画笔：“差不多该回去了，”她收拾好画板包，走到门口，回头看亚当，“明天还来吗？我带新的颜料来。”
亚当看着画布上终于画完的《夜色》，霓虹灯旁的暖光像星星一样，他点了点头：“好，明天见。”
江映月笑了笑，挥了挥手：“明天见。”转身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又只剩下亚当一个人。他走到画布前，看着那幅《夜色》，再想起江映月画纸上的自己，忽然明白了什么；和傅朝朝在一起时，他总觉得要端着，要符合“傅家认可的艺术家”的样子，可和江映月在一起，他不用伪装，不用在意画框是不是金色，不用在意别人怎么看，只要拿起画笔，画自己想画的，就够了。
亚当坐在地板上，背靠着画架，心里的郁闷像被风吹散了一样；他拿出手机，看着江映月刚才画的素描，照片里的窗户旁，小小的太阳亮得晃眼。原来，只有和江映月在一起时，他才是最放松，也最真实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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