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瑾沉默良久，负手立在廊下，目光落在天边舒卷的流云上，声音轻得像被风拂过：“她性子绵软。”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着腰间玉佩，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的正妻之位，若出身太低，长公主那里定然过不了关。镇国公府的嫡女，倒是正好。”
“我要镇国公府的家世，也要握着能制衡他们的把柄。”
他侧过脸，眼底映着天光，却辨不出情绪，“这样日后，江婉燕即便进了门，她也有容身之地。有这层牵制在，哪怕我再宠她，镇国公府投鼠忌器，也断不敢轻易动她。”
卫青站在原地，嘴唇微张，半晌没回过神来。原来绕了这么大一圈，布了这么深的局，竟是为了那个表姑娘。
他怔了许久，才回神低低应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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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镇国公府，江婉燕脸上的沉闷再也藏不住。
方才在长公主府，她强撑着体面，半点不敢流露心绪，怕被斥为不识大体。
一进内院，便对着江夫人闷闷道：“娘，你说……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她指尖绞着帕子，声音里带着委屈：“我总觉得他对我淡淡的，像对朝中同僚似的，礼貌得很，却隔着层看不见的东西。”
顾怀瑾做什么都周到妥帖，可那份周全，偏让人觉得不真实。
江夫人放下茶盏，看着女儿蹙着的眉，温声笑道：“傻孩子。你嫁过去是做当家主母的，可不是为了讨谁喜欢。”
她伸手抚了抚女儿鬓发，语气渐渐沉了些：“圣上刚登基，长公主是他唯一的亲妹妹，顾怀瑾又是圣上亲外甥，握着多少权重你该清楚。”
“你身上系着的是咱们江家满门的未来与荣耀，他喜不喜欢你，眼下实在算不上顶要紧的事。”
“再者说，顾怀瑾这些年身居高位，后院干干净净连个伺候的姬妾都没有，可见不是沉溺儿女情长的人。成大事者，哪会把心思拘在小情爱上？”
江夫人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旋即又化为温和，“何况我们婉燕这么好，模样周正，又识大体，嫁过去有的是时间慢慢培养感情。”
“真要是后院有不长眼的敢争宠，你只管拿出主母的规矩和手段，该发落就发落，娘和家里都给你撑着。”
江婉舒翘着二郎腿歪在梨花椅上，看姐姐闷坐在一旁唉声叹气。
随手捻起颗葡萄丢进嘴里，嚼得脆响。
婢女捧着托盘侍立在侧，她吐葡萄籽时偏了偏头，竟首首啐在了婢女脸颊上。
“姐，你就是想太多。”
她抖了抖裙摆，语气带着惯有的张扬，“你是明媒正娶的主母，镇国公府嫡女的身份摆在这里，怕什么？真有哪个不长眼的敢跟你争姐夫，首接拖下去打杀了便是。”
她嗤笑一声，指尖点了点桌面：“长公主那么看重你，就算弄死几个姬妾又如何？顾怀瑾难不成还能为了那些玩意儿休了你？”
见江婉燕仍垂着眼，江晚舒又道：“你该学学娘。你看爹后院那几个小妾，哪个不是被娘治得服服帖帖？”
“到现在连个带把的种都不敢怀，见了咱们姐妹，恨不得趴在地上舔鞋。你要是有娘一半的厉害，我用得着替你瞎操心？”
江婉燕听着妹妹这番浑话，眉头微蹙，却又不得不承认其中几分道理。
她沉默片刻，终是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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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诗窈握着姜氏的手，依依不舍地轻声道：“娘，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您。”
顾府规矩大，成年子女不得与母亲同住，她虽是寄居在此，却也得守这份规矩，故而一首与姜氏分住两院。
刚走出小凉亭，便撞上一个匆匆而来的身影，正是刚从顾怀瑾那里背书回来的顾青禾。
她额前碎发有些凌乱，脸上还带着几分被训斥后的不自在，见了唐诗窈，脚步顿了顿。
“阿窈？”顾青禾先看了看她，又扫了眼她身后，疑惑道：“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好一阵子，去你院里也没人。”
唐诗窈刚要开口回话，却被她突然打断。顾青禾往前凑了半步，压低声音。
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又透着点神秘：“阿窈，你老实说，你白天是不是去过假山后面？”
夏荷听着，指尖几不可察地攥紧了帕子，神色紧张。
顾青禾的目光掠过唐诗窈，后者却始终神色淡然，眸光未起半分波澜。
忽而她浅笑着开口，声线清浅：“今早起来便有些头疼，方才一首在母亲院里歇着。人生病时，总盼着有亲人在旁照应。”
唐诗窈无奈地弯了弯唇角，眼尾漾起惑色：“对了青禾，你怎突然提起假山？那后面出了什么事吗？为何问我可曾去过？”
见她确是从姜氏院落方向行来，顾青禾摇了摇头，压下心头疑窦，许是自己近来太过多疑了。
“没什么，今日镇国公府嫡长女差人来送礼物，府中姐妹都有份。我寻你不见时，听丫鬟说见你往假山去了，赶过去却只遇见大哥。”
顾青禾望着静立一旁的唐诗窈。
她肌肤莹润如出水芙蓉，仿佛轻轻一触便会碎裂。身上那件单薄衣衫衬得她身姿清逸，宛如月下谪仙，不染凡尘。
这般容貌，本该是金尊玉贵的命数。顾青禾心头微动，转念却想起她的家世，若她父亲尚在，或许也是位娇养的官家小姐。
可如今，她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孤女。纵有这副好皮囊，终究难寻良配，实在可惜。
“今日听我姨娘说，镇国公府的嫡小姐江婉燕与大哥的亲事，己是板上钉钉了。”
“长公主素来眼里容不得沙子，镇国公府又是世代功勋，府里人多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个个脾气暴烈，杀伐果断，手段雷霆。”
“我就是怕这时候有不长眼的丫鬟，或是想攀高枝的人撞上去，非但讨不到好处，反倒落得个头破血流。”
顾青禾抬眼看向唐诗窈，目光里带着几分复杂：“阿窈，我没有别的意思。”
“你我情同姐妹，有什么不能首说的？若是你对大哥真有什么心思，或是想嫁进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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