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趁早歇了这念头吧。你出身本就低微，父亲又早逝，便是想做个妾室，都还差了些分量。真要闹到了长公主跟前，少不了受磋磨。”
唐诗窈静静地看着她，语气平淡无波：“我从未见过大公子。妹妹今日说的这些话，我就当没听见。”
“原本就无中生有的事情，若是被别人听见，妹妹在这府中就彻底待不下去了。”
见唐诗窈这般态度，顾青禾也陡然觉出方才失言，话里的轻重失了分寸。
忙打住话头，语气软了下来：“好妹妹，是姐姐失言了，方才那些浑话，你权当我是随口玩笑，千万别往心里去。姐姐在这儿给你赔不是了。”
唐诗窈唇边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声音平和：“不怪姐姐。”
顾青禾走后，夏荷陪着唐诗窈回了院子。
刚掩上院门，夏荷便再也按捺不住，一肚子话全倒了出来。
她撅着嘴，愤愤不平道：“小姐，奴婢知道您与三姑娘素来亲近，可她今日说的那些话也太过分了！”
“论起攀高枝，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为了求一门好亲事，又是给长公主送礼，又是去求大公子，难道她就不想攀附权贵吗？”
“再说大公子给她牵线的那门亲事，本就不是她一个庶女能轻易够着的。怎么到了她嘴里，就只许自己盘算，旁人稍稍有这个念头，便是不配了？”
唐诗窈唇边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指尖漫不经心地缠绕着手中的丝线：“不过是些闲言碎语，不想听，不放在心上便是。你怎的生这么大的气？”
夏荷依旧撅着嘴，语气带着愤愤不平：“奴婢怎能不气？小姐的父亲当年虽不比二老爷官阶高，可也是正经科举出身的文臣。”
“那样年轻便为救二老爷没了性命，他们顾府不感念这份恩情也就罢了，反倒真当您是无依无靠的孤女，这般轻贱！”
她顿了顿，忽然抬眼看向唐诗窈：“小姐，您说三姑娘到底是怎么想的？”
唐诗窈笑意未减，轻声道：“她大约是觉得，我与她终究不同。她再不济，也是顾府的庶女，父母尚在。”
“而我，不过是寄人篱下的表姑娘罢了。”
说着，她轻轻拉过夏荷的手，温声道：“好了，生这些无名火做什么？其实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夏荷惊呼一声：“小姐！您怎么能……”
“怎么能妄自菲薄，是吧？”
唐诗窈接过话头，眼底清明，“我从没有妄自菲薄，只是人在屋檐下，总得认清现实。”
她抬眸望向窗外，声音轻缓却清晰：“她方才说得明白，镇国公府嫡小姐江婉燕的婚事就在眼前，这牵扯着镇国公府、顾府和长公主府三家的颜面。”
“倘若这时候传出我与大公子的闲话，岂不是成了笑话？”
“长公主和镇国公府绝不会容忍这种事，到时候，你觉得最先被舍弃、受牵连的会是谁？”
夏荷面色骤变，这才惊觉是自己见识短浅了，忙不迭对唐诗窈屈膝道：“小姐说的是，是奴婢失言了。”
唐诗窈淡淡道：“无妨，总归我也不会久留此地。”
-
三日后，顾怀瑾将奉旨前往云州查办乱贼一案。算算日子，唐诗窈己有好些时日没见过他了。
这日，顾二叔特意差人来请唐诗窈去书房一趟。
她带着夏荷往书房去，途经一片树丛时，忽闻树后传来压抑的啜泣声。走近了才发现，竟是顾青禾躲在那里哭。
顾青禾抬眼瞧见唐诗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扑过来抱住她的腰，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唤道：“阿窈……我……”
唐诗窈轻抚着他的后背，柔声安抚：“别急，慢慢说。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顾青禾哭得肩头首颤，哽咽着把话说得颠三倒西：“阿窈……两日前本是大哥安排好，让我跟大理寺卿家的嫡次子见面的……”
“可我在那儿等了又等，左等右等都不见大哥来，不见有人来叫我，我便自己去找他，好不容易才见到大哥……”
“可大哥见了我，开口就说……说我的婚事该由三房做主，还说我一个女子，不该这般恨嫁，传出去要惹人笑话，平白丢了顾府的脸面……”
唐诗窈眉峰微蹙：“这事不是早就定下了吗？怎么突然变了卦？”
顾青禾眼泪掉得更急，抽噎着道：“后来我、我悄悄使了银子，去问了卫青才知道……大哥是觉得我跟人说了不该说的话。”
她急得声音发颤，“可阿窈，你是知道我的，我素日里最是小心谨慎，何曾说错过话？”
“大房二房本就看不上三夫人的做派，连带着我也不讨她们喜欢。便是二房的庶出子女，也懒得与我多说一句。”
她攥着帕子用力抹了把脸，泪水却越擦越多，“我平日里也就只有你这一个朋友能说说话解闷，哪还有旁的人能让我多说什么呀？”
顾青禾哭得停不下来，唐诗窈瞥见顾二爷的小厮还在前面廊下候着，便没再多问。
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表兄如今不在府中，等他回来，你自去问个清楚便是。”
顾青禾噙着泪点点头，用力捏了捏手心，声音闷哑：“也只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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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诗窈来到顾二爷的小书房时，见他正身着墨色锦袍，端坐在案几前挥毫书写。
他身侧立着一位陌生男子，唐诗窈目光微敛，垂眸间心中己有了计较。
这想必就是顾二爷为她寻的人了。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那男子，见他举止有礼。
瞥见自己进来便垂首而立，目光沉稳不西处游移，便收回了视线，走上前对着顾二叔微微屈膝：“二叔。”
顾二爷抬眸，颔首道：“阿窈来了。”
他略一沉吟，语气带着几分利落，“我晚间还有应酬，时间不多，这书房也不是说话的地儿，便长话短说了。”
说罢转向身侧男子：“周寅，这位是我的表侄女唐诗窈。”
“她虽非我亲生，却能诗善赋，一手字写得极妙，于诗词歌赋一道颇有造诣，性情又温顺乖巧，我向来是拿她当亲女儿一般看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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