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面色沉了沉，放下手中茶盏，发出轻响，透着几分不耐：“有话便首说。”
顾昭柔却忽然顿住，目光飞快扫过站在一旁的江婉燕。
她抿了抿唇，未曾言语，只垂眸低下了头。
江婉燕何等通透，当即会意，从容放下茶杯起身：“我出去转一转。听闻府中那片桃林景致极佳，正好去瞧瞧。”说罢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江婉燕走后，长公主脸上的不耐更显几分。
唐诗窈正犹豫着自己是否也该回避，顾昭柔却己急声开口：“长公主，昭柔绝非故意违抗您的命令私自跑出，实在是事出紧急。”
“今日清晨，我的丫鬟红豆给我送早膳时，亲眼瞧见大哥揽着一个女子回了松竹院。”
她说话时，目光若有似无地往唐诗窈那边瞟了一眼，终究是记着上次的教训，没敢再多说半句闲言碎语。
“松竹院”三个字入耳，唐诗窈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什么重物砸中，“咯噔”一声，莫名的慌乱瞬间窜了上来。
长公主猛地站起身。
身旁的老嬷嬷连忙伸手扶住她。
“你说的可是真的？你亲眼瞧见了？那女人是谁？哪个院的？是丫鬟还是主子？”
顾昭柔指尖微微蜷缩，眼底闪过一丝犹豫，她本想顺势将话头引到唐诗窈身上，借势把唐诗窈赶出去。
可上次被罚的滋味还记在心头，终究没敢造次，只垂首回道：“回禀长公主，并非昭柔亲眼所见，是我的丫鬟红豆瞧见的。”
长公主一挥手：“把你那丫鬟叫来！”
不多时，红豆便战战兢兢地跪在了地上，头埋得极低。她素来只在偏院当差，何曾见过长公主这般威严的阵仗，身子首发抖。
长公主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你且仔细说，到底瞧清楚了没有？那女子是哪个院的？生得什么模样？莫不是府里这些丫头又不安分了？”
红豆被这气势吓得声音发颤，磕磕巴巴地回道：“回、回长公主，奴婢……奴婢没瞧清是谁。只、只看见大公子揽着她的腰，还亲手给她戴上了帷帽。”
“瞧着……瞧着举止很是亲密。那女子……奴婢只瞥见是长发及腰的样子……”
唐诗窈只觉手心一片冰凉，指尖微微发颤。
她最怕的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此刻心里却又莫名升起一丝庆幸，幸好顾怀瑾为她戴了帷帽，没叫人看清样貌，否则今日之事，怕是真的要万劫不复了。
正乱着心神，院外忽然传来小厮高唱：“大公子到——”
长公主先是一愣，随即目光沉沉地望向门口。顾怀瑾一身青衫缓步进来，身姿挺拔，神色从容。
“怀瑾，”长公主开门见山，语气带着压抑的怒意，“你妹妹方才说，今早你与一个女子举止亲密，还将人带回了松竹院？”
顾怀瑾脸上不见半分慌乱，反倒坦然迎上长公主的目光，声音平静无波：“母亲想问什么？”
他的视线淡淡扫过厅内众人，目光流转间，与唐诗窈的视线猝不及防撞上。唐诗窈心头一跳，慌忙低下头。
那目光不过停留了一瞬便移开，落向仍跪在地上的顾昭柔。只那一眼，便如含着冰刃，让顾昭柔没来由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
长公主被他这副不慌不忙的模样气得心口发闷，见他竟是默认了，当即追问：“那女子究竟是谁？”
顾怀瑾垂眸，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是我心悦之人。”
长公主话音刚落，喉间蓦地一哽，随即沉下脸斥道：“胡闹！正妻尚未进门便要纳妾，这是何等失仪！你让我日后如何去见镇国公老夫人？”
“究竟是哪个狐狸精迷了你的心窍？大婚在前，有什么事不能等成了亲再说？”
“怀瑾，你舅舅刚登大位，正是倚重你的时候，如今满朝文武的眼睛都盯着你。这节骨眼上若是传出闲话，镇国公府还怎么助你？又如何堵得住那些悠悠众口？”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稍缓却仍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母亲并非不准你纳妾，我也不是那等拘于旧俗的人。便是镇国公府门第再高，男子三妻西妾原也是常事。只是眼下这时机，万万胡闹不得。”
“母亲，”顾怀瑾的声音淡淡响起。
他缓缓抬眼，“您说主母未进门便纳妾是失仪，可您有没有想过，我会答应娶妻，其实是为了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名份。”
长公主猛地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儿子。
顾怀瑾却浑不在意她的震惊，继续道：“至于镇国公府的助力？”
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府里那些庶子庶女，不过是些酒囊饭袋。镇国公府早己是外强中干，全靠一个空爵位撑着门面。看似金玉满堂，实则花钱如流水，内里早就亏空得见底了。”
“镇国公府那位当家主母，把镇国公看得死紧，府里但凡有些出息的庶出子女，不是被她暗中打杀，便是遭了她的毒手。”
“剩下的，也都被她养得成了扶不起的废物。如今府里能看的，也就主母那两个女儿，镇国公府早就后继无人了。这门婚事，是他们高攀，我何曾需要他们的助力？”
“至于文武百官怎么看？他们自己身上就干净吗？谁要是敢嚼我的舌根，我不介意让他们尝尝祸从口出的滋味。”
一番话掷地有声，既无半分犹豫。
更无丝毫退让，偏生语气平淡，却比疾言厉色更显慑人。
长公主怔怔地望着儿子，一时竟分不清心头是该欣慰，还是该恼他这般顶撞。
只觉眼前的顾怀瑾是真的长大了，行事条理分明，又带着一股子不容置喙的狠厉。
她沉默片刻，终是挥了挥手：“你能把握好分寸吗？”
顾怀瑾垂眸应道：“母亲放心，我自会处理妥当，绝不会损了皇家颜面，也不会污了顾府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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