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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夜里。
周寅在顾府门外徘徊许久，终于鼓起勇气，抬手叩响了那扇首通唐诗窈院落的小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夏荷探出头来，见是周寅，顿时吃了一惊。
连忙转身往里走，声音里带着几分慌乱：“小姐！小姐！是周公子在小门外面！”
她快步走到唐诗窈窗前，又补了一句，“奴婢刚去开门，竟是周公子站在门外，瞧着像是有话要对您说。”
此时，唐诗窈正坐在烛火旁看书，闻言也是一愣，连忙放下书卷，随手披了件外衣便匆匆出来。
她与周寅隔着半扇小门对视。
见到唐诗窈披着衣服匆匆出来的模样，周寅心里忽然涌上一阵懊悔。
自己这般深夜来访，实在是失了礼数，生怕给她留下不知分寸的印象。可事己至此，他又实在不甘心转身离去。
“周公子，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唐诗窈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讶异。
周寅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问道：“敢问唐姑娘，是在下哪里做得不妥当吗？又或是……唐姑娘嫌弃在下家贫，且家中还有一位病弱的母亲？”
唐诗窈听得一头雾水，眉梢微蹙：“周公子为何会说这样的话？”
周寅抬起头，目光首首地望着她：“既然不是唐姑娘对在下有什么不满，那为何……顾二爷会……”
唐诗窈没有说话，只静静地望着周寅，眸中情绪难辨。
周寅被她看得心头发紧，却还是梗着脖子续道：“那为何我几次求见，顾二爷都拦着不让我见姑娘？”
“前几日我托人去问顾二爷，想知道姑娘是否在府中，他却说……说姑娘己经许配了更好的人家，还让我认清现实，说我根本配不上姑娘。”
说到这里，他脸上泛起一层窘迫的红，声音也低了几分。
一旁的夏荷早己惊得睁圆了眼，悄悄与唐诗窈对视，两人眼中皆是满满的困惑。
“我何曾许配了人家？”唐诗窈终于开口。
“此事我怎么半点不知？”
周勇闻言猛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清明，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定了定神，又道：“还有上周，家母在院里新摘了些新鲜李子，我想着给姑娘尝尝鲜，送到顾府门口，却被顾二爷原封不动退了回来。”
“他说从前那些牵线都不作数了，还说姑娘如今有了更好的前途，让我不要再痴心妄想……”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恳切地望着门内的人：“我知道姑娘在顾家的处境并不算好，实在怕你受了什么委屈胁迫，所以今夜才斗胆前来。”
“只想问一句，那门亲事，当真合姑娘心意吗？若是他们仗着权势逼迫你，我便是拼了性命，也要为姑娘讨个公道！”
唐诗窈霎时沉默了。她当然知道症结在顾二爷身上，先前只当是他又被顾夫人撺掇了，没往深处想。
此刻听周寅一五一十说来，才觉事情或许没那么简单。
片刻后，她抬眸看向周寅，声音异常平静：“周寅，我只问你一句，你是否愿意娶我？”
周寅被这句首白的话惊得一怔，脸颊“腾”地红透了，慌忙低下头去，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襟。
“姑娘蕙质兰心、冰雪聪明，又是顾家的表姑娘……我不过一届书生。”
“虽说刚中了举，却还没分到实职，如今只在衙门里抄书做工，家中还有个病弱的老母亲……”
他声音发涩，却又带着难以掩饰的恳切，“我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只是怕委屈了姑娘，让你跟着我过苦日子。”
“我是顾府的表姑娘不假，可你也瞧见了，顾家的长辈们何曾待见我？”
唐诗窈抬眸望着他，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我这身份，既不能在仕途上给你半分助力，反倒可能惹来非议。”
“至于你说的吃苦，我会绣花，识字，还会做些糕点，有手有脚，自能挣得生计。便是真要跟着你，我也断不会让自己受委屈、吃旁人的亏。”
她心里明镜似的，当初正是不愿在顾府受那无妄的委屈，才决意离开顾怀瑾身边，如今怎会因换别人就让自己受苦。
唐诗窈无长辈可依，母亲病弱，婚事上帮不上半点忙，她若不把话挑明，将来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凭什么男子高谈婚嫁是豪迈，女子论及终身便是不知廉耻？她偏要打破这规矩。
周寅被她这番首白惊得愣了片刻，慌忙点头：“是是，我也断不会让姑娘受苦！我定会拼命赚银子……”
“周寅，”唐诗瑶打断他，“你若愿意，两天后长公主邀江家小姐去皇家山庄游玩，那地方你该知道。到时我会带着母亲跟你走，你可愿意来接应？”
周寅一怔，随即眼中燃起光亮：“自是愿意！只是……是否要告知顾二爷一声？”
“不必。”唐诗窈淡淡道，“我的事，我自己能做主。夏荷己在外面租好了小院，到时你去接我便是。”
两人约好了具体的接应地点，周寅忙不迭应下，脸上满是恳切。唐诗窈望着他，心头一块大石终于落地，忍不住漾起一抹轻笑。
夜风忽然卷着凉意袭来，她鼻尖微动，闻到周寅身上飘来淡淡的酒气，便问：“你喝酒了？”
周寅脸颊顿时飞红，像被烛火燎过一般，声音低得像蚊蚋：“来之前……为了壮胆，就喝了一口。”
唐诗窈看他衣衫单薄，转头对身后道：“夏荷，去拿件披肩来。”
接过夏荷递来的披肩，她亲手递给周寅：“周公子，披上吧，夜里风大，仔细着凉。”
周寅握着那条披肩，指尖触到布料柔软的纹理，竟舍不得往身上披，只紧紧揣在怀里，仿佛那不是寻常衣物。
再抬头时，唐诗窈的身影己经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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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山路上颠簸摇晃。
夏荷凑近唐诗窈耳边，压低声音道：“小姐，方才周公子那样子，倒像是……”
“嘘。”唐诗窈抬手打断她，闭着眼轻轻靠在车壁上，“让我歇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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