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瑾行事素来雷厉风行。
旁人眼中千难万难的事，到了他这儿，往往只需一句话便能办妥。
他差卫青去了趟刘家，当夜便将刘琳母亲的骨灰取了回来，由卫青交到她手上。
另一边，唐诗窈寻到刘琳时，她正在偏院的祠堂里，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母亲的牌位。
一遍又一遍，仿佛要将所有思念都揉进指尖的动作里。她鼻尖红透，浓重的鼻音里裹着压抑的抽泣，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刘琳本不算绝色，却胜在五官精致清丽，此刻梨花带雨的模样，连唐诗窈见了，也忍不住心头微动，生出几分怜惜。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刘琳猛地转过身，看清来人后，忙不迭地屈膝欲拜，声音哽咽着道：“多谢妹妹……”
唐诗窈见她身子刚蹲到一半，立刻伸手将她扶住，“不必如此，我其实没帮上什么忙，这事终究是大公子办妥的。”
唐诗窈说道。
刘琳却固执地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声音仍带着哭后的沙哑：“话虽如此，可若不是妹妹肯出面，我哪能这么快了却心愿？”
“这份情，我必须谢。”说罢，她朝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
丫鬟很快取来个小包袱，刘琳亲手接过，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几包用油纸仔细裹好的草药。
“近来京中查这些药查得紧，我能寻到的都在这儿了。”刘琳轻声道。
唐诗窈数了数，数量分毫不差，便颔首道：“多谢。”说罢转身就要走。
“妹妹留步！”刘琳急忙从身后叫住她，嘴唇动了动，似有满腹话语。
最终只蹙眉道，“你真的想好了？外面的日子，未必如你想象中那般容易。”
“前些年云州叛乱，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你一个女子，孤身在外，能去往何处？”
唐诗窈脚步一顿，回头时神色平静：“多谢姐姐提醒，只是我心意己决。”
她顿了顿，又道，“只是光有这些药还不够，我还需要一个由头。”
“什么由头？”刘琳追问。
唐诗窈眸光微沉，淡淡吐出一句：“一个能让我名正言顺‘死去’的由头。”
刘琳脸色猛地一凝，下意识朝西周看了看。
随即快步凑近，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妹妹请讲，我听着。”
唐诗窈便凑近她耳畔，将心中筹谋细细说了一遍。
-
回到房中，唐诗窈将刘琳给的包裹递给夏荷，轻声吩咐：“你悄悄去府外多找几位郎中，把这些药一一仔细查验一番。”
夏荷虽满脸疑惑，却还是应声：“是，奴婢这就去。”
不多时，夏荷便怒气冲冲地折返，将那包草药狠狠砸在桌上。
急声道：“小姐！奴婢方才跑遍了城东城西的药铺，找了好几位大夫，把这些草药拆开分看，您猜怎么着？”
“这里面竟混着砒霜，还是足以致命的量！这草药根本有问题！”
相较于夏荷的惊怒，唐诗窈神色淡然。她抬手打开包裹，对夏荷道：“拿去埋了吧。”
见她这般平静，仿佛早己洞悉，雨落春棠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夏荷又惊又气：“小姐，您早就看出来了？”
“幸亏您多了个心眼，不然咱们真要被那女人暗害了！您才帮她取回母亲的牌位，待她那般好，她竟能下此毒手？”
“若不是您机警，这条命怕是都要折在她手里了！”
唐诗窈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她借母亲的事与我做交换，无非是想让我放下防备。”
“暗地里在我要的草药上动手脚，用毒水浸泡，再顺水推舟，让我名正言顺地死了，她好坐收渔翁之利。”
夏荷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带了颤：“她怎么能这么恶毒！”
“小姐您都要走了，她竟还想毒死您？就不怕大公子知道了迁怒于她吗？”
“死无对证罢了。”唐诗窈抬眸，眼底掠过一丝冷光。
“即便顾怀瑾彻查，她也只会说是我主动要的假死丹配方，是我自己调制草药时出了差错。”
“到那时，顾怀瑾定会恨我‘自作主张’，她再从中温言劝慰，正好取代我在他心里的位置。”
夏荷仍是愤愤不平：“小姐，她也太恶毒了！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她到底跟您有什么深仇大恨？”
唐诗窈脸上却没什么愤恨之色，只平静道：“在我看来，刘琳若真是自私些，定会这么做。”
“我若‘顺势’死了，以我在顾怀瑾心中的分量，他未必会再娶。到那时，刘琳便是顾府唯一的夫人，日后生下嫡子。”
“顾府的一切自然都是她的，更别提她母亲的牌位了。”
她顿了顿，眸色微沉：“所以我猜，她从一开始就不是单纯为了母亲的牌位而来。”
“无妨，”唐诗窈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冷定，“她既想要我死，那我便顺了她的意，反倒更稳妥。只是眼下还差一步。”
夏荷追问：“差什么？”
“差一个能让我名正言顺死去的机会。”
夏荷思忖片刻，提议道：“小姐，这事要不要找青禾姑娘商议商议？多个人合计，总归更稳妥些。”
唐诗窈：“千万不要，这件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风险。万一将来东窗事发，我也不至于连累她。”
夏荷想起药里的砒霜，至今心有余悸，一时六神无主：“那……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唐诗窈道：“先回去安顿好我母亲。放心，明天刘琳定会来找我们，她现在心里，怕是比我还急。”
-
傍晚，凉风穿堂而过，拂过清冷的小院。
唐诗窈拿起水壶，慢悠悠地给院中的花草浇了水，水珠坠在叶尖，折射着昏黄的天光。
转身回房，她将所有大额银票仔细缝进明日要穿的衣襟里，指尖触到布料下凸起的轮廓，心中一片沉静。
拉开抽屉，一枚精致的手镯静静躺在角落。
唐诗窈微微一怔，这手镯曾丢失许久，她本以为再也寻不到，没想到会在今日无意间翻出。
目光落在手镯上，思绪不由飘回当年，那时她跪在雨中，浑身湿透，是顾怀瑾撑着伞走出来。
亲手将这镯子套在她腕上。如今想来，那冰凉的触感，倒像是一道无形的牢笼，锁了她这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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