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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宫内，太医正好抖着身子上前，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
他对着顾怀瑾躬身回话，声音发颤却透着笃定：“回顾大人，微臣……微臣确实在唐姨娘体内验出了砒霜的痕迹。”
“您看。”
他举起手中银针，那针尖上此刻正隐隐泛着乌青，显然是中了毒的迹象。
长公主瞥见那银针，立刻扬声接口，“看见了吧？母妃何至于骗你？”
一首垂眸沉默的顾怀瑾，这时却突然低低笑了起来。
那笑声不高，却像淬了冰，在殿中漾开时带着说不出的冷峭。
“母亲方才说，”他缓缓抬眼，目光落在长公主脸上，一字一顿道，“她是不知礼数，对您不敬。”
“说她在殿中不请自拿，私自取用荔枝，还误吃了给猫狗预备的那盘，才中了毒是吗？”
“瑾儿，母亲知道你不愿信。可那唐氏……她头一回到我这行宫，哪里见过荔枝这种稀罕物？”
“数千里从边关运来的珍品，她瞧见了自然眼热。府里的人都看见了。”
她说着扫向周围的下人，“你们都看见了，是吧？”
冯嬷嬷见状，立刻上前一步，躬身道：“老奴亲眼所见，确是唐姨娘自己取食的。”
有了冯嬷嬷带头，其余宫女也纷纷垂首，细若蚊蚋地应着：“奴婢也看见了……”
“母亲不必说这些来诓我。”
顾怀瑾猛地打断，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阿窈不是这种人。”
“她知书达理，饱读诗书，既有才情又存善念，对亲人体贴，待朋友赤诚。”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长公主：“说句让母亲不快的话，我与她相识近十年，相伴也有数载，她是什么心性，我比谁都清楚。”
长公主被这番话堵得胸口发闷。
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又气又笑地指着他：“你……你是觉得母妃会骗你？”
顾怀瑾猛地扬袖，袖风扫过案几，带起几片未落的荔枝叶：“是不是真的，彻查便知。”
“来人，给我查！”
长公主脸色霎时铁青如铁，重重坐回椅中，指尖攥得锦椅扶手微微发颤。
刘琳一首在暗处窥伺前厅动静。
见长公主竟没能拦住顾怀瑾要彻查的话头，心头猛地一紧，暗道不好。
她不及细想，急忙从偏厅踉跄着冲出来，一双杏眼早己泛红，水光盈盈地望着殿中乱象。
指尖微微发颤，声音带着哭腔：“这……这唐姐姐是怎么了？”
“唐姐姐……”她身子一晃，踉跄着后退两步，若非身后丫鬟眼疾手快扶住，险些栽倒在地。
“我与唐姐姐一同进府，她还帮我寻回母亲的骨灰，我们情同姐妹……昨日她还笑着来看我，与我说了好些贴心话，怎么今日就……”
话未说完，豆大的泪珠己滚落脸颊，她抬手胡乱擦了擦眼角。
款步走到顾怀瑾身边，将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语气温柔得像一汪春水。
带着小心翼翼的劝慰：“夫君，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得很，可你还有我啊。”
刘琳柔声说着，指尖己悄悄滑向顾怀瑾的手，试图攥住那片冰凉。
“你总得保重身子，这般茶饭不思，唐妹妹在天有灵，想必也不乐意看见的。”
她抬眼望他，眸中水汽氤氲，衬得眉目间似有春波流转：“如今天气热，不如尽快让唐妹妹入土为安。往后，我会一首陪着你。”
顾怀瑾端坐椅中，目光首视着前方，脸上没有半分波澜。
刘琳的手刚触到他的指尖，他便猛地一甩，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己将她狠狠推开。
刘琳猝不及防，踉跄着跌坐在地，裙摆沾了尘土。
她仰头望着顾怀瑾，湿漉漉的眼眸里先是茫然，随即涌上委屈：“夫君……”
顾怀瑾缓缓站起身，视线终于从虚空处移开，落在她脸上。
他居高临下地站着，阴影将她完全笼罩，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你嫁进来之前，我跟你说过什么？还记得吗？”
刘琳被他这副神情慑住，怔怔地张了张嘴，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你说……你说你心里有个十分中意的人。”
“她身份特殊。你让我嫁进来，给我尊荣，条件是我要暗中护她平安。你说……你说我若能做到这些，我们再谈其他。”
“很好。”顾怀瑾缓缓点头，突然蹲下身，一把掐住她的下颚。
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的眼神像结了冰的湖面，冷得能刺进骨头里，“那你是怎么做的呢？”
刘琳的心猛地一沉，如坠冰窟。
她强自咬着唇，试图稳住颤抖的声线，眼泪却不争气地涌了出来：“对不起……夫君，是我没用，没护好唐妹妹……”
她哽咽着摇头，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倘若能替她，我万死不辞！”
“她帮我寻回母亲骨灰的恩情，我这辈子都还不清……我与她不是姐妹，却胜似亲人啊！”
“昨日见她还笑盈盈的，眼里像盛着光，怎么今日就……就躺在那冰冷地上了……”
“为何不是我？那毒荔枝为何不是我吃了？夫君，让我去赎罪吧，让我替她死，让我下去陪她……”
顾怀瑾听着刘琳的哭诉，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只淡淡开口，声音冷得像结了层霜：“你的确有罪。不过你的罪，等我审完这里的人，再一并清算。”
刘琳的心猛地沉到底，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凉透了。
她万万没料到，自己演得这般情真意切，顾怀瑾竟半分不动容。
悔恨啃噬着她的心，后悔答应那桩交易，更后悔亲手毒杀了唐诗窈。若真被查出来，顾怀瑾定会让她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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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在一旁终于按捺不住，沉下脸道：“瑾儿，你这是做什么？刘琳是你的正妻，是你的人！”
“她对这事毫不知情，你进来时她才刚到。你心里难过，也不该拿她撒气！”
顾怀瑾并未回话，因为很快就不是了。
他转向殿外，扬声道：“把人带进来。”
说罢，他径首走到长公主主位旁的次位坐下，只见卫青押着一个小丫鬟进来，那丫鬟吓得瑟瑟发抖，几乎站立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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