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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怀瑾行至门口，忽又转身望向长公主。
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母亲大可不必对她敌意如此之深。”
“她不是玉妃，不会玩弄权柄，更不会觊觎江山，通敌叛国之事，断不会有。”
长公主望着他，身子猛地一晃，扶着廊柱才勉强站稳。
当年先皇属意玉妃之子继承大统，那段日子里，她与当今圣上受尽磋磨，亲生母妃更是殒命于那场波谲云诡的宫斗之中。
而唐诗窈那张脸，偏偏有几分肖似玉妃，一样的倾国倾城，一样的妩媚动人。
这般容貌，再加上低微的出身，在长公主眼中，无异于祸国殃民的祸水。毕竟当年的玉妃，最初也不过是宫中一个卑微的洗脚婢罢了。
首到与冯嬷嬷走出院门，长公主紧绷的肩背才缓缓松弛下来。
这场戏做得天衣无缝，半分没让顾怀瑾察觉出异样。
冯嬷嬷在一旁赞道：“殿下还是您思虑周全。那镇淮王的猎犬咬死了那丫头的姐姐，她求告无门之际，终究是您出手救了她。”
“她本答应配合您演这出戏，可惜那丫头没这福分，竟自己撞死了，倒好，下去陪她姐姐了。”
长公主神色淡淡，只道：“换作从前，本宫断不会管这等琐事。但上次瑾儿跟本宫说的那些话，细细想来，倒也有几分道理。”
“天下万民，也是本宫的子民。”
她顿了顿，又添了一句：“那猎犬处置了吧，别再留着伤人。给春桃和她姐姐寻块好地，好好安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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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昭柔刚从偏远庄子被接回府，脚还没站稳，就听见了这桩天大的喜事。
“什么？你说唐诗窈那个贱丫头死了？”
丫鬟忙不迭回话：“千真万确！奴婢听顾青禾的贴身丫鬟小环说的，说是……”
“说是误食了长公主殿里加了砒霜的荔枝，当场就没气了。大公子叫了好几位太医来，全都束手无策。”
顾昭柔心头一阵狂喜。她能被三夫人费尽心思求回来，本就因着下个月的船宴，到时会有许多贵公子赴宴。
这是她绝不能错过的机会。如今唐诗窈死了，再也没人能在宴会上抢她的风头了。
“太好了！”她按捺不住笑意，追问，“她现在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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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海棠树下。
顾怀瑾正坐在唐诗窈的小院门前，一瞬不瞬地望着院内。
青砖地上的落英，窗台上半干的药草，廊下悬着的半串干花……处处都是她生活过的痕迹，清晰得像还带着她的体温。
他推门走进屋内，指尖抚过积了薄尘的桌案，最后停在抽屉上。
拉开时，一只素银手镯静静躺在里面，镯身还留着细微的磨损痕迹。
那是那一年，他亲手为她戴上的。
当时她低着头，鬓边碎发被雨水打湿，接过手镯时指尖微颤，连带着那双眼总含着怯意的眸子，都亮得像落了星子。
他说“有我在，没人敢欺你”。
她便收下了他的镯子，也收下了这份庇护。
他记得自己常来这小院，看她笨手笨脚地煮茶，看水汽漫过她微红的脸颊。
记得她绞完头发，他拿帕子替她擦干，看她坐在床沿，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
更记得某个夏夜，他用轻功带她跃上房梁，看她仰着头数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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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青禾来时，一身素白孝衣，耳畔簪着朵素净的白花。
她低着头缓步走来，不时抬手拭泪，冷不防撞上一人，抬头见是顾怀瑾，声音怯生生带着哭腔：“大哥。”
顾怀瑾目光未及她身上，只定定望着院中的海棠树，语气淡漠如冰：“你来做什么？”
“我来……来给阿窈收拾些东西。”顾清河的声音细若蚊蚋。
顾怀瑾没再阻拦，依旧站在海棠树下。前年春日，他还笑着对唐诗窈说，等这树结了果子，便摘给她尝鲜。
如今树在，人却没了。他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喟叹，像在对谁低语：“骗子。”
院门外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伴着顾昭柔尖酸的嘀咕：“早就该死了，成天装模作样给谁看？”
“我看她就不顺眼，哼，那么多人进进出出，偏就毒死了她，还不是老天爷要收她……”
她话音未落，抬头正撞进顾怀瑾深不见底的眼眸，吓得一个激灵，慌忙低唤：“大、大哥。”
顾昭柔满心以为这时候大哥该在朝堂，不过是来这小院看个笑话，怎会撞见？
还没等她多想，一道狠戾的力道突然掐住她的咽喉！
窒息感瞬间袭来，顾昭柔脸色涨得通红，双手徒劳地抓着顾怀瑾的手腕，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求饶声，眼神里满是惊恐。
可顾怀瑾的手却收得越来越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底翻涌着骇人的戾气。
“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快松手！要出人命了！”恰好从屋里走出的顾青禾见状，连忙扑上前去阻拦。
顾怀瑾松开手，只吐出一个字：“滚。”
顾昭柔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冲出小院，这场闹剧总算收场。
顾怀瑾转头对卫青道：“拿铁锹来。”
卫青见状心头一紧，忙上前道：“大公子，这种粗活让属下来吧。”
顾怀瑾未予理会，接过铁锹便走向那棵海棠树。他想将唐诗窈的棺椁葬在树下，往后便搬来这小院住，日日守着她。
铁锹插进泥土，刚落下没几尺，便“当”的一声撞上硬物。
顾怀瑾蹙眉，俯身将周围的浮土细细铲开，一个用油布裹紧的包裹渐渐显露出来。
卫青也凑上前来，满脸疑惑：“大人，这莫非是唐姑娘放在这里的东西？”
“打开。”顾怀瑾的声音沉得像浸了冰。
卫青依言解开油布，里面露出的却不是什么贵重物件，竟是一堆用草纸包好的药材，散发着淡淡的苦涩气。
正此时，顾青禾抱着一叠衣物从屋里出来，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踉跄着差点摔倒。
她扶着门框疑惑道：“奇怪……先前长公主赏给唐姐姐的那些银子呢？难道是遭了贼？”
话音落地，院中的空气仿佛凝住了。
顾怀瑾望着那堆药材，又想起唐诗窈平日里省吃俭用的模样，眸色一寸寸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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