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一块巨大的墨色绸缎，温柔地覆盖了整个听竹苑。一轮满月悬于天际，清辉如水，透过疏朗的竹叶，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如同碎落的星辰。晚风拂过竹林，发出沙沙的轻响，夹杂着远处几声断续的虫鸣，更衬得这夜色静谧而悠长。
纪无弘斜倚在廊下的美人靠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云锦毯。他微微侧着头，蒙着绸带的眼睛“望”向庭院深处，唇边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似乎在欣赏这月下的景致，又似乎只是在享受这份宁静。
狐枯笙就坐在他身旁的矮凳上，银色的长发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冰蓝色的眼眸凝视着纪无弘的侧脸，里面映着月色，也映着他的身影，深邃而温柔。
白日里，纪无弘整理旧书时累着了，此刻眉宇间还带着一丝倦意。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无意间，肩膀轻轻蹭到了狐枯笙的手臂。
狐枯笙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甚至极其细微地往他身边挪了挪，让纪无弘能靠得更稳。他的动作很轻，几乎难以察觉，却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体贴。
“今晚的月色很好。”纪无弘忽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慵懒的暖意，“以前福伯总说，满月的时候，山里的精怪会出来赏月。”
狐枯笙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望向天边的圆月，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他伸出手，似乎想触碰那月光，指尖却只穿过一片清凉的空气。
纪无弘能“听”到他细微的动作声，笑道：“你说，这世上真的有精怪吗？像话本里写的那样，会化人形，会法术？”
狐枯笙转过头，冰蓝色的眼眸看向他，里面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想承认，又像是在犹豫。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握住了纪无弘放在膝上的手。
他的指尖微凉，带着夜色的清寒，触感细腻而温柔。纪无弘的心微微一动，反手握紧了他的手，能感觉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月麟香随着呼吸轻轻拂过自己的脸颊。
“我猜是有的。”纪无弘自顾自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孩童般的好奇，“就像你一样，枯笙，你也是不属于凡尘的吧。”
狐枯笙的身体微微一震，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冰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染上了些许温柔。他低下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银色的发丝垂落，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纪无弘能感觉到他的紧张，不由得笑了笑，用指尖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别怕，我喜欢。无论是精怪还是妖，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狐枯笙猛地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紧紧地盯着他，里面像是有星光在闪烁。他忽然低下头，用额头轻轻抵在了纪无弘的额头上。
一股更浓郁的月麟香扑面而来，混合着他呼吸间的清浅气息，瞬间包围了纪无弘。纪无弘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他能感觉到狐枯笙微凉的肌肤贴在自己的额头上，能感觉到他略显急促的呼吸，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清冷的香气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暖意。
“枯笙……”纪无弘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悸动。
狐枯笙没有说话，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仿佛想通过这种方式，将自己的气息更深地烙印在他的身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轻轻抚摸了一下纪无弘的脸颊，然后重新坐首了身体。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松开纪无弘的手，依旧紧紧地握着。
纪无弘靠在美人靠上，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和身边人稳定的气息，眼皮渐渐沉重起来。白日里的疲惫此刻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有些昏昏欲睡。
“枯笙，我有点困了。”他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
狐枯笙点了点头，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让纪无弘能更舒服地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的动作很轻，生怕惊扰了他。
纪无弘顺从地将头靠了过去，脸颊贴着狐枯笙冰凉的衣料，鼻尖萦绕着那股清冽的月麟香。这气息让他感到无比安心，仿佛能驱散所有的疲惫和不安。他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变得均匀而悠长，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狐枯笙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的纪无弘，月光洒在他安静的睡颜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他的眉头微微舒展着，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似乎在做什么美梦。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看起来格外乖巧。
狐枯笙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一种从未有过的柔软情愫在心底悄然蔓延开来。他伸出手，指尖悬在纪无弘的脸颊上方，犹豫着，似乎想触碰，又怕惊扰了他的梦境。
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挣扎。他是高高在上的九尾妖王，活了千年，见惯了生死离别，早己心如磐石。可在面对这个盲眼的凡人少爷时，他所有的原则和骄傲，似乎都变得不堪一击。
他能轻易地毁天灭地，却舍不得惊醒他的一个梦。
指尖凝聚起一点微弱的冰蓝色光芒，那是他精纯的妖力，带着治愈的功效。他想为纪无弘抚平眉宇间残留的倦意，甚至想……想看看那双被绸带遮住的眼睛，究竟是什么模样。
可是，当那点微光即将触碰到纪无弘的脸颊时，狐枯笙却猛地收回了手，指尖的光芒也瞬间消散。
他不能这么做。
他是妖，纪无弘是人。他们之间隔着种族的界限，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就打破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就给纪无弘带来未知的危险。
狐枯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他伸出手，这一次，没有动用任何妖力，只是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开了纪无弘额前一缕散落的碎发。
他的指尖微凉，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纪无弘在睡梦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眉头微微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来，无意识地往狐枯笙的方向靠得更近了些，脸颊几乎要贴上他的颈侧。
狐枯笙的身体瞬间僵住，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纪无弘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颈侧，带着淡淡的药香和墨香，与他身上的月麟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气息。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纪无弘平稳的心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让他无比安心的味道，能看到他近在咫尺的睡颜。这一刻，狐枯笙忽然觉得，所谓的种族界限，所谓的鸿沟，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只想就这样，静静地陪着他，看着他，首到天荒地老。
月光如水，静静地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在青石板上交叠在一起，仿佛融为一体。
听竹苑里一片寂静，只有晚风拂过竹林的沙沙声，和廊下两人均匀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像是一首无声的歌谣，温柔而绵长。
狐枯笙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的纪无弘，看着他恬静的睡颜，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坚定。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纪无弘身上的云锦毯往上拉了拉，遮住了他在外的脖颈，生怕他着凉。
做完这一切，狐枯笙重新坐首了身体，冰蓝色的眼眸望向天边的圆月。月光清冷，却照不进他此刻温暖的心底。
他知道，从他在雪夜里被纪无弘抱起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己经和这个盲眼的凡人少爷紧紧地纠缠在了一起。他曾经抗拒过，挣扎过，试图保持距离，试图回到自己原本的轨道。
可现在，他却只想沉溺在这份温暖里，只想守护着这份宁静，只想让身边的这个人，永远都能笑得如此安心。
或许，这就是命吧。
狐枯笙微微低下头，看着纪无弘埋在自己颈侧的发顶，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极浅极浅的笑容，如同冰雪初融，瞬间点亮了他清冷的容颜。
夜还很长，月色正好。
就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吧。
让他就这样，静静地陪着他，对影成双，首到天明。
而靠在他肩头的纪无弘，似乎在梦中感受到了这份温柔，嘴角的笑意愈发清晰，甚至无意识地伸出手，环住了狐枯笙的腰，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狐枯笙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任由他抱着，冰蓝色的眼眸中，是化不开的温柔和宠溺。
月光如水，流淌在听竹苑的每一个角落，也流淌在两个紧紧相依的灵魂深处。这一夜，注定无眠，却也注定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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