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颗心，是您，亲手……掏空的啊。”
当这句平静而又残忍的话，从时一帆的口中，一字一顿地吐出时。
君九渊那抓着他肩膀的手，猛地一震！
他像是被什么滚烫的东西，狠狠地烫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松开了手！
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正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冰冷的、嘲弄的笑容，看着自己的少年。
刚才那一瞬间，他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看到了一个，暴躁的，失控的，甚至……带着一丝狼狈的，自己。
而对方，那个他一首以为的、被掌控在股掌之间的玩物。
此刻，却像一个最高明的猎手，用最平静的语言，最淡漠的眼神，精准地，刺中了他内心深处，最不愿承认的……那个角落。
他……
好像，在这场由他主导的、驯养的游戏里……
输了。
输得，一塌糊涂。
“你……”
君九渊的嘴唇，动了动，却发现，自己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那引以为傲的、可以颠倒黑白的口才，在时一帆这句平静的、诛心的话语面前，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因为，时一帆说的，是事实。
是他，亲手，用最残忍的方式，一步一步地，将这个原本鲜活的灵魂，逼到了现在的……这副模样。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挫败感和……烦躁感，席卷了君九渊。
他发现，自己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他不喜欢现在这个样子的时一帆。
一点，也，不喜欢。
他讨厌他这种死气沉沉的眼神，讨厌他这种没有灵魂的顺从，更讨厌……他脸上那个，学着自己的、冰冷的嘲弄笑容！
“够了。”
君九渊猛地转过身，背对着时一帆，声音，冰冷得像是能掉出冰渣。
“把你的那副死人表情，给本尊收起来。”
时一帆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
他再次，恢复了那种面无表情的、木偶般的状态。
“从今天起，”君九渊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暴躁的烦闷，“没有本尊的命令，不准再露出那种……让本尊恶心的表情。”
说完，他似乎一刻也不想再在这个让他感到无比烦躁的地方待下去。
他身形一闪，便要离开。
然而，就在他即将消失的前一刻。
身后，却再次，传来了时一帆那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声音。
“尊上。”
君九渊的身形，猛地一顿。
他没有回头。
“您……还没有告诉我。”
时一帆缓缓地，问道。
“您想要的‘戏’，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您究竟，要我，怎么做，才能……让您满意？”
他的语气，是那么的平静，那么的“顺从”。
像一个尽职尽责的演员，在虚心地，向导演，请教着剧本。
但听在君九渊的耳中，却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要来得……刺耳。
因为，这每一个字，都在无声地，提醒着他。
他输了。
他彻底地，失去了，从这个玩具身上，获得“乐趣”的能力。
因为，一个连“剧本”都需要导演来亲自告知的演员，还能演出什么……惊喜呢？
君九渊的拳头，在袖袍之下，死死地攥紧。
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时一帆都以为，他不会再回答了。
他才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随你的便。”
说完，他的身影，便彻底地，消失在了沉星殿内。
只留下那三个字，在空旷的大殿中，久久回荡。
“随我的便？”
时一帆咀嚼着这三个字，那双死寂的眼睛里，终于，泛起了一丝……微不可见的，亮光。
他似乎，从君九渊那最后的、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里，看到了一丝……转机。
他好像……
找到了这个疯子的……另一个弱点。
他不是喜欢看戏吗？
他不是喜欢掌控一切吗？
那如果……
这个“演员”，忽然罢工了，不演了呢？
如果这个“玩具”，忽然坏掉了，不再有趣了呢？
那他这个“导演”和“主人”，是不是，就会……感到烦躁，感到厌倦，甚至……感到不知所措？
一个全新的、比之前那个“玉石俱焚”的计划，更加大胆，也更加冒险的计划，在时一帆的心中，慢慢地，成形。
他要……夺回主动权！
他要从一个被动的“演员”，变成一个……可以引导剧情走向的，“编剧”！
他要让君九渊，这个自以为是的掌控者，也尝一尝……失控的滋味！
当然，这个计划，风险极大。
他现在，依旧是君九渊掌中的蝼蚁，生死，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他需要……一个契机。
一个，能让他，在不彻底激怒君九渊的前提下，试探出对方底线的契机。
而这个契机，很快，就来了。
三天后。
就在时一帆，依旧保持着他那副“行尸走肉”的状态时。
君九渊，再次，出现在了沉星殿。
这一次，他的手上，拿着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通体漆黑，散发着淡淡空间波动的……令牌。
“这是，‘魔宫通行令’。”
君九渊将令牌，扔给了时一帆，语气，依旧是那么的冰冷生硬。
“从今天起，你可以，凭借此令，在万魔殿内……自由行走。”
时一帆接住令牌，愣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君九渊。
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竟然……允许自己，离开沉星殿了？
他不怕自己跑了吗？
“别想太多。”君九渊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冷哼一声，“同心咒，还在。”
“你跑不出十丈。”
“我只是……”他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不想再看到，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在本尊的寝殿里，碍眼。”
虽然，理由找得，很蹩脚。
但时一帆，却从他那有些不自然的表情里，读出了另一层含义。
这是……一种妥协？
一种，因为自己的“罢工”，而被迫做出的，让步？
他这个疯子的奖赏，竟然是……信任？
虽然，是打了引号的，被“同心咒”捆绑着的信任。
但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突破！
时一帆的心，狂跳不止！
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他看着君九渊，然后，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在君九渊看来，无比刺眼的、发自内心的……真实的笑容。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他第一次，笑得，如此真实。
“多谢……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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