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壶里的时光果核》
阳光透过幼儿园的玻璃窗，在彩虹地垫上投下格子纹。老师手里的投壶教具晃了晃，仿古的箭杆碰在塑料壶身上，发出单调的咔啦声。糖糖举着的小手半天没放下，总角上的丝绦——那是妈妈按她描述做的宋式头饰，正随着她的呼吸轻轻颤动。
“糖糖见过投壶吗？”老师蹲下来，鬓角的碎发蹭过教具上的绒球。这投壶是教具厂做的，壶身上印着卡通化的云纹，和糖糖说的“汴梁茶坊里的铜壶”相去甚远。后排观摩的家长们掏出手机，镜头对准这个总说“见过古人”的小姑娘。
“见过，”糖糖的指尖点在投壶的壶口，“真正的壶口有圈棱，投进去的箭会‘叮’地响，像阿婆的银镯子碰在一起。”她忽然捡起根塑料箭，手腕轻轻一抖，箭杆贴着壶壁转了个圈，稳稳落进去——这手法，和她在汴梁茶坊看文人投壶时的“旋投”如出一辙。
全班的吸气声像群小鸽子振翅。老师的教案落在地垫上，“古代游戏”那页印着投壶的介绍：“流行于唐宋，箭矢需首入壶口”，可糖糖投出的箭，分明在壶底转了三圈才停下，尾羽扫过壶壁的声响，竟带着点韵律。
“我还知道怎么作弊呢。”糖糖从兜里掏出颗野果——是她从赤壁带回来的棪果核，塞进壶口内侧，“这样箭投进去就不会弹出来，就像张嬷嬷绣云锦时，偷偷在金线里加根棉线。”这法子，正是她在汴梁茶坊见落第秀才用过的，当时阿婆还笑说“文人的小聪明”。
后排突然传来抽气声。糖糖的妈妈攥着手机站起来，屏幕上是她昨晚拍的《东京梦华录》书页，“茶坊投壶”那段赫然写着：“投者暗置果核于壶，令矢不得出，俗谓‘锁壶’。”字迹旁的批注，是糖糖用铅笔描的小箭头，指向“果核”二字。
老师的投壶突然歪倒，塑料箭滚了一地。糖糖捡起根，指着箭头说：“真正的箭是铁做的，头是圆的，不会扎伤人。就像戚家军的箭，箭头是钝的，能打晕敌人，却杀不死——张嬷嬷说，好的兵器，都该留着三分仁心。”
地垫上的卡通云纹忽然显得刺眼。糖糖想起苏州织造府的云锦，那些藏在纹样里的密码，那些织工偷偷绣的“私念”，原来和此刻她手里的塑料箭一样，都是想在规矩里，留下点活生生的人味。
“还有还有，”糖糖举起另一只手，总角上的丝绦扫过旁边小男孩的积木，“投壶赢了的彩头，有时候不是糖，是写诗的纸。我见过个秀才，投中了就给茶坊的阿婆写对联，字里夹着他偷偷画的小猫咪，像墨团儿。”
观摩席上的园长推了推眼镜。她记得上周去博物馆，宋代展区有个投壶，壶底刻着只猫，解说牌写着“用途不明”。此刻糖糖描述的样子，和那文物分毫不差，连猫尾巴的卷曲角度都一模一样。
塑料箭在糖糖掌心转了个圈。她忽然把箭杆横过来，搭在指尖平衡：“阿离郡主说，大理的投壶是用竹筒做的，里面装着沙子，摇起来沙沙响，像洱海的浪。”她说着晃了晃投壶，壶里的棪果核滚动的声音，竟真的带着点潮汐的节奏。
阳光突然变得粘稠。糖糖看见投壶的塑料壳慢慢透明，露出里面藏着的东西——不是空气，是层层叠叠的影子：汴梁茶坊的铜壶、大理竹筒的沙、赤壁江边的箭囊，还有个穿清代袄子的小姑娘，正用云锦碎片垫在壶底，笑着说“这样箭就不会响了”。
“他们都在玩投壶呢。”糖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全班的小朋友都围过来，看着透明的投壶里，那些影子在阳光里游动：王二狗投出的箭带着火，阿离的箭沾着杜鹃花，张嬷嬷的箭缠着金线，而她自己的那支，尾羽上还沾着图书馆的墨香。
老师的手机突然亮起，是条博物馆推送：“宋代投壶文物修复完成，壶内发现果核，疑为游戏作弊工具。”配图里的果核，和糖糖攥在手里的那枚，连纹路里的小缺口都分毫不差。
放学的铃声响起时，糖糖把棪果核留在投壶里。老师摸着壶身，忽然听见里面传来细碎的声响——像箭矢落地，像银镯相碰，像无数个被记住的瞬间，在时光的壶里，轻轻摇晃。
家长们围着糖糖的妈妈，七嘴八舌问着“孩子是不是学过历史”。妈妈只是笑着摇头，目光落在女儿耳后那片浅褐的印记上，那里的形状，正慢慢变成枚小小的投壶，壶口朝上，像在接住所有穿越时光的故事。
糖糖背着书包走过教具架，投壶里的果核突然发亮，映出她书包上的挂件——是个用云锦碎片做的小孔雀，尾羽上的金线，正和投壶里的影子，慢慢缠成一个圈。她知道，那些古代的游戏、故事、人，其实从未走远，只是变成了投壶里的果核，等某个孩子，用指尖轻轻碰一下，就醒过来了。
作者“代代追风”推荐阅读《穿越大神竞是奶娃娃》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UDQ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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