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墨团儿的秘密**
墨团儿突然对着《资治通鉴》弓起脊背,尾巴炸成蓬松的毛球,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像在警惕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糖糖蹲在地毯上,指尖轻轻拨开猫爪,发现肉垫缝里卡着些褐红色的土粒,混着几根干枯的草茎——那土色她太熟悉了,上周在淝水岸边的芦苇丛里,她的鞋底就沾过同样的土,当时还从土里抠出半片生锈的箭镞,箭杆上缠着的麻布,纹理和猫爪缝里的草茎一模一样。
“糖糖看,这猫爪印像不像小脚印?”妈妈举着放大镜凑过来,书页上未干的三瓣形爪痕还泛着潮湿的墨色,正好落在“苻坚登寿阳城”的插画旁。画里的苻坚正站在城楼上远眺,披风的褶皱间,那爪印像个迷你人影,脚尖朝着画外,仿佛刚从历史里跑出来。糖糖的指尖顺着爪痕边缘划,青砖地的凉意从掌心漫上来,突然想起古战场的雪地里,那匹白马踏过的蹄印也是这般形状,只是更大些,边缘还沾着枫叶的碎屑。
书架顶层的铜铃突然叮咚作响,细碎的铃声裹着股淡淡的安息香,从雕花木架的缝隙里钻出来。那是阿米尔送的波斯铃铛,黄铜铸的铃身刻着缠枝纹,他说这铃铛能惊走窥探时光的精怪。糖糖踩着小板凳够下来时,铃铛在掌心转了个圈,内侧的暗纹突然在阳光下显形——是行晋代隶书刻的“谢”字,笔画间的刀痕还带着新刻的锐利,和她在古战场捡到的断刀刀柄上的字一模一样。她记得那刀柄缠着防滑的麻绳,麻绳里还裹着片干枯的枫叶,此刻想来,那枫叶的缺口,竟和妈妈手里的这片严丝合缝。
墨团儿突然跳下书桌,叼来糖糖的绘本《秋天的朋友》。书页被猫爪翻得哗哗响,最终停在画着枫林的那页。糖糖发现蹊跷时,呼吸都慢了半拍:绘本里所有枫叶的右下角都缺了个小三角,缺口边缘的锯齿形状,和妈妈捏着的那片战场枫叶分毫不差。更惊人的是,绘本角落有个用铅笔涂的小骑士,铠甲上的鱼鳞纹歪歪扭扭,却和《资治通鉴》插画里苻坚的铠甲纹路完全重合,连腰间玉佩上那道斜斜的裂痕,都像是用同一支笔画上去的。
“这骑士手里的剑,怎么像根铅笔?”妈妈的指尖点着画纸。糖糖没说话,只是从笔筒里抽出支炭笔。笔杆转动时,一道浅褐色的痕迹在光里闪——是上周在古战场,她用这炭笔在断刀上画小骑士时,刀柄的铁锈蹭上去的。此刻那道痕迹的颜色、形状,正和绘本里骑士手中的“剑刃”完全重叠。她突然想起当时的情景:白马在旁边啃枫叶,断刀压着她的衣角,炭笔划过金属的沙沙声,和现在笔尖蹭过画纸的声音一模一样。
窗外的风突然变急,卷着梧桐叶拍打玻璃,啪嗒啪嗒的声响像有人在用指甲轻轻叩门。墨团儿猛地跳上窗台,前爪扒着玻璃,对着楼下那棵老梧桐树哈气,尾巴扫得窗台上的玻璃珠叮叮作响。糖糖搬来小凳子踩上去,顺着猫爪的方向望——最高的那根树枝上,挂着片红透的枫叶,被风一吹悠悠打转,露出的缺口正好和妈妈手里那片形成互补,像从同一叶片上撕下的两半,连叶脉分叉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铜铃突然急促地响起来,叮咚声连成一串,像在发出警告。糖糖转身时,看见《资治通鉴》的纸页正自己翻动,哗啦啦的声响里,书页边缘掠过无数历史场景:烽火台的浓烟、古战场的残旗、市集的叫卖声……最终停在“秦军大败”那页。插画里溃逃的士兵挤作一团,甲胄的反光中,有个背着枫叶的小身影格外显眼——梳着和她一样的羊角辫,蓝布褂子的袖口磨出了毛边,正是她上周穿去战场的那件。
“呀!”妈妈突然指着插画角落,“那孩子手里的猫,尾巴尖是黑的!”
墨团儿像是听懂了,突然甩了甩尾巴,尾尖那撮墨色的毛在夕阳里泛着光。糖糖摸着猫背,指腹蹭过项圈上的红丝线——这线她认得,上周在古战场,她亲手系在白马的鬃毛上,当时还打了个小小的蝴蝶结,说“这样就能认出你啦”。可此刻那丝线正好好地系在猫项圈上,结扣的形状都没变,线尾还沾着点褐红色的土,和猫爪缝里的土是一个颜色。
铜铃的响声渐渐变了调子,叮咚声里混进清脆的铃音,和她记忆里白马颈间的铃铛声越来越像。糖糖下意识翻开绘本的最后一页,空白的纸页上,不知何时多了行歪歪扭扭的字,是用枫叶汁写的:“墨团儿在等你”。字迹旁边画着个小小的铃铛,铃铛口朝上,里面裹着片枫叶,叶脉间密密麻麻写满了“谢”字,有隶书、有楷书,还有几个像她用炭笔涂鸦的幼圆体。
墨团儿突然跳回书桌,用爪子拍了拍绘本。糖糖低头时,发现书页间夹着根细如发丝的红线,一端系着片极小的枫叶标本,另一端缠着半粒芝麻——那芝麻的纹路,和她上周在战场捡到的胡饼碎屑一模一样。妈妈把红线举到阳光下,线影落在《资治通鉴》上,正好把“谢玄”两个字圈了起来,像个温柔的注解。
风从纱窗钻进来,带着楼下梧桐叶的气息。糖糖突然发现,绘本骑士的盾牌上,画着片完整的枫叶,缺口处补着块小小的墨团儿爪印,像谁用时光做了块补丁。而《资治通鉴》的插画里,那个梳羊角辫的小身影脚下,正踩着片枫叶,叶脉间隐约能看见三个字:“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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