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青队西月份有个活动,教练会带着队员去一些社会福利机构做活动,孙包包他们被分配到了一个孤儿院。
这个孤儿院以前她也来过,那时候也是一个活动,还和王头头一起给当时的孩子们进行了乒乓球教学。
孙包包从车上下来,看着孤儿院的大门,好像和以前来的时候不太一样了。院门口那对掉了漆的石狮子不见了,换成了两盆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冬青,铁栅栏门也刷了层新漆,蓝得晃眼。她往里走了两步,鼻尖先捕捉到气味的变化,以前总飘着的消毒水味淡了,混着点墙漆和木头的清香,走廊里的水泥地铺上了米黄色的地板革,踩上去悄无声息。
活动刚开始,二头就像按捺不住的小炮仗,胳膊举得比谁都高,校服袖子滑下来露出半截细胳膊,手还在半空使劲晃:“吴指导!我会转球拍!能转三个!”吴指导被他逗笑了,挥挥手让他上台。二头踩着小碎步跑上去,站定了先冲台下鞠了个躬,那认真样儿惹得孩子们一阵笑。
孙包包正看着二头笨拙地抛起球拍,肩膀忽然被轻轻碰了下。孤儿院的张院长笑眯眯地站在旁边,手里还端着个搪瓷缸子:“孙包包女士,可把你盼来了。”院长的声音带着点沙哑的暖意,“你瞅瞅这院子,这屋里的新地板,都是托你的福。孩子们现在冬天脚不沾凉了,晚上睡觉也能暖和点。”
孙包包眨了眨眼,指尖无意识地抠了下运动裤的抽绳。她记得几年前确实托人转过一笔钱,但当时只说是给孩子们添点过冬的衣物,怎么就扯上装修了?可看着院长眼里真切的感激,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弯了弯嘴角:“应该的。”
整个下午,活动室里像撒了把跳跳糖。国青队的队员们被孩子们缠得没法,有的蹲在地上教折纸,有的被拉着玩老鹰捉小鸡,二头刚表演完特技,又被一群小不点围起来要学发球,急得脸通红。孙包包靠在墙角,看着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扯着队员的衣角要签名,笔尖在队员手背上戳出个歪歪扭扭的星星,忽然觉得这比听那些冗长的发言稿舒服多了——至少空气里都是甜丝丝的笑声。
合影的时候,新捐的球桌亮得能照见人影,墨绿色的台呢上摆着几排崭新的球拍,红的黄的,像串起来的小灯笼。孙包包站在最边上,刚调整好表情,就见二头偷偷从后面扯了扯她的衣角,挤眉弄眼地做了个鬼脸。
临走时,张院长攥着她的手不放,掌心的温度烫得人心里发暖。“这是孩子们自己做的,非要让我给你带上。”院长塞过来个牛皮纸袋子,粗麻绳系着个歪歪扭扭的结。孙包包捏了捏袋子,硬邦邦的,还带着点纸壳的糙感。她往周围扫了眼,队员们手里都空着,只有她怀里揣着这么个东西,心里的疑惑又重了几分。
车上闹哄哄的,二头正眉飞色舞地讲自己刚才怎么用“魔术发球”骗了个小男孩的糖果。孙包包靠在车窗上,悄悄解开麻绳。袋子里露出几封信,信封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太阳和笑脸,还有个巴掌大的乒乓球拍摆件——用硬纸板糊的,外面裹着层银色的锡纸,边缘还粘着几颗掉了色的星星贴纸,显然是粘了又掉,掉了又粘,纸边上留着星星点点的胶水印。
她拆开最上面的信封,字迹稚气,笔画却用力得几乎要戳破纸背:“包包姐姐,医生说我以前的心脏像漏了气的气球,是你给我换了新‘气球’。现在我能跳皮筋跳到最高级,还能追着小黄狗跑三条街啦。这个球拍是我跟梁妈妈用冰棒棍粘的,你摸,边上磨圆了,不扎手。”信纸末尾画着个歪脑袋的小人,举着个比脑袋还大的球拍。
孙包包捏着信纸的手指微微发颤,眼角忽然有点发潮。她赶紧把信折好塞回去,却不小心带出来张画,画上是个扎马尾的女孩,穿着红色运动服,举着奖杯站在云彩上,底下一群小不点举着小花。
车进市区时,孙包包看了眼时间,离和何谦约定的点还有一个多小时。她扭头看向后排的二头:“我送你回家吧,让你爸妈别跑一趟了。”
二头正低头数自己口袋里的糖果,闻言猛地抬头:“我不回家,要去新新球馆,头叔说今天陪我练多球。”他眨巴着眼睛凑近前座,“孙教练,那你还送我不?”
孙包包被他盯得没法子,只好点头:“送。跟你爸妈说一声。”
“好嘞!”二头立刻掏出电话手表,嗓门亮得能掀开车顶。
新新球馆藏在条老巷子里,门口挂着块黑底金字的牌子,阳光照上去晃得人眼睛疼。孙包包刚把车停稳,二头就推开车门冲了进去,隔着玻璃门都能听见他的喊声:“头叔!我来啦!”
球馆里传来个懒洋洋的声音:“喊什么?我耳朵没毛病……”孙包包推门进去时,正看见王头头背对着门口擦球拍,白T恤的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转过身,手里还捏着块红色的擦胶,看见门口的人时,眼睛倏地睁大了,手里的擦胶“啪嗒”掉在地上:“包包?你怎么来了?”
“送二头。”孙包包指了指己经蹿到球台边的小孩。
“对!孙教练特意送我来的!”二头扒着球台边,探着脑袋帮腔。
王头头弯腰捡擦胶时,耳根悄悄红了。他首起身挠了挠头:“这球馆去年十二月才弄好,要不……进去转转?给提提意见?”
孙包包把手里的袋子放在门口的长桌上,跟着他往里走。球馆比看起来大,亮堂堂的,地板擦得能照见人影。王头头指着墙上的空调:“特意装了新风系统,夏天不闷。那边是休息区,摆了沙发……”他正说着,忽然发现身边的人停住了脚步。
孙包包站在那面“冠军墙”前,目光落在正中间的照片上。照片里的她穿着红色领奖服,站在最高领奖台上,手里举着金牌,嘴角扬得老高,背景里的灯牌亮得像一片星海。
“这照片……”她指尖轻轻点了点玻璃,“是你决赛前偷偷拍的那张?”
王头头喉结动了动,声音有点发紧:“嗯。那天你颁奖时,我……我就在看台最后排。”他见孙包包盯着照片不说话,心里忽然发慌,赶紧补充,“你要是不喜欢,我现在就摘下来,马上摘……”
“不用。”孙包包收回手,往前走了两步,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挺好的。”
王头头愣了愣,脸上的紧张慢慢散开,嘴角偷偷往上翘,像被风吹起的纸飞机。
两人转了二十多分钟,从发球机说到地胶,王头头讲得眉飞色舞,孙包包偶尔插一两句。正走到休息区,二头忽然从旁边冒出来,手里还攥着个没开封的能量棒:“头叔,孙教练还没吃饭呢!”
两人同时回头,二头举着能量棒跑到孙包包面前:“我们中午就吃了点面包,孙教练几乎没动筷子,现在肯定饿坏了。头叔,你得请孙教练吃饭,就当谢她送我过来。”
王头头立刻点头,眼睛却瞟着孙包包,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我请你们俩吃?包包,行吗?”
“不了,我有约了。”孙包包看了眼手机,“你们吃吧。”
“那我送你出去。”王头头立刻跟上。
“不用,我认识路。”孙包包走到门口拿起自己的袋子,又回头看向二头,“接发球多练下旋转,别总想着耍花样。”
二头刚想点头,就见王头头弯腰从球框里抓出三大筐球,“咚”地放在他面前。
“头叔,这是干嘛?”二头看着那小山似的球,脸都白了。
王头头拍了拍他的脑袋,语气慢悠悠的:“你孙教练的话没听见?接发球,练不完别吃饭。”
“救命啊——!”球馆里响起二头惊天动地的哀嚎。王头头却站在原地没动,目光追着门口那个渐渐远去的背影,首到那抹红色消失在巷子口,才慢慢收回视线,嘴角却还僵着没下去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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