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王头头出现在了峰队家附近的餐馆。
“峰哥，在家吗？”
“嗯，在家。”
“那行，我也没啥事儿，路过你家楼下，想着给你打个电话，如果你在家的话下来吃个饭啊，好久没聚了。”
“好，马上。”
没过多久，就见峰队从小区出来。
“峰哥，这儿。”
“你今天不是去看国青队的比赛了吗，咋样？”
“不咋样。”
“我问你比赛呢！”
“哦，上次你说的那几个挺好的。”
“那你呢？”
王头头没有回答峰队的话，而是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准确来说是把杯子里剩余的酒倒进了口腔里，喉结滚动的幅度带着股说不出的闷劲儿。
“峰哥，我觉得我和包包没什么可能了。”他的声音低哑，指尖无意识地着冰凉的杯壁，指节因为用力泛出些青白。
“没可能就别纠结了，放弃吧。”
王头头听到峰哥这么说，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诧异，像是没料到一向劝和的峰哥会说出这种话，随即又低下头，指腹把酒杯口磨出一圈白雾，“是，是该放弃了。”只是那声音里的涩味，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头头，包包走了三年，这三年里，你都没去找找人家，现在人家回来了，你开始献殷勤，换了我，我也不明白你到底要干什么啊，何况你俩当初莫名其妙就分开了，和我们谁也不说原因，现在我们作为外人，更是不明白你俩的事儿了。”
“峰哥，喝酒吧。”王头头拿起酒瓶，给两人的杯子都满上，酒液溅出几滴在桌面上，他也没心思去擦。
两个人就坐在这个小店的角落里，一杯接一杯，王头头灌自己的时候，喉结动得又快又急，像是在跟谁赌气；峰队就陪着他这么灌，眉头却一首没松开过。
“头头，时间差不多了，走了，送你回去。”
“峰哥，我爱她。放不下忘不掉。”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肩膀微微垮着，像只泄了气的大玩偶。
“嗯，走了。”
“别，别告诉她我喝酒了。”他抓着峰队的胳膊，指尖因为用力泛白，眼神里带着点恳求，还有点怕被戳穿的慌乱。
“行，起来，走了。”
坐在网约车上，司机时不时地从后视镜打量着两人，倒不是认出了他们是谁，而是怕这个明显喝醉的大个子吐在自己的车上。王头头一首安静地靠在车窗上，侧脸的线条在路灯下忽明忽暗，他不说话也没吐，只是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胡乱划拉着，指尖发颤，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屏幕的光映在他泛红的眼睛里，亮得有些刺眼。
到家了，峰队搀扶着王头头走进卧室，给他盖好被子时，发现他眉头还皱着，嘴里含糊地嘟囔了句什么，听不清，像是在叫谁的名字。
“老婆，头头喝醉了，我今天住他家里看着他。”峰队给自己老婆发了条语音，刚打算去卫生间拿个毛巾，就听到王头头嘴里又念念有词，凑近了才听清，“我…, 我…”
“什么，头头，你说什么？”
“我去…去了…”他翻了个身，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没了动静。
孙包包挺早就躺下了，可怎么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在黑漆漆的屋子里显得尤为扎眼。她点开信息，是峰队发来的。
“包包，我不该掺和你俩的事儿，但看大头的样子以及那天你的态度，显然你俩都没放下。你出去读书的三年里，大头过的也挺煎熬的，退役之后，除了工作上的应酬，我没见他喝过酒，我们聚会他也不喝，问就是说戒了，首到今天才和我说是因为你讨厌他喝酒。他这家里也是，整个屋子冷冷清清地，但到处都是你喜欢的玩偶，还有你俩以前的照片。我给你发这个信息也不是想逼你和他和好，就是觉得如果还在意就别错过。”
孙包包放下手机，思绪飘回了备战的那段日子。王头头有好几次喝醉了之后给自己打电话，刚开始她还耐着性子陪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可次数多了，她开始厌烦。她记得自己不止一次规劝过王头头少喝点，现在备战第一。可一提到这个，他就像是炸毛的猫，有那么两次还冲着自己甩脸子。她也安慰自己是他压力大，可那段时间自己也压力巨大，没有人有空一首为对方的情绪买单，所以争吵渐渐变多。加之姜依时不时地就在俩人眼前晃悠，她更烦了，俩人之间的冷战更是常事，这让她身心俱疲。她也会安慰自己，等比赛结束就好了，可等比赛结束她去找王头头说可以公开恋情了，王头头却不愿意了。她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他们之间没有问题，没有给王头头任何解释的机会就决然提出了分手，也没给他反对的余地。
在澳洲读书的三年里，她尝试了各种各样以前没做过的事情，新奇的体验感带给她不同的感官刺激，她很喜欢那段轻松的日子。但那三年里，她一个人的时候，还是会想起王头头。她也会想，如果此刻王头头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一定会抱紧他，告诉他“我想你”，她愿意为了王头头，把那些自己被伤害的时刻都藏起来。可是三年时间，他都没出现。既然如此，现在又是何苦呢？装作深情给谁看？
“谢谢峰哥，但我们俩没什么可能了，麻烦你照顾王头头。”
峰队看着屏幕，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王头头，叹了口气，这俩人，何苦呢。
“我都没说头头喝醉了，那边就知道让我照顾；这边呢，喝醉了还知道让我别告诉包包，也是绝配。”他摇摇头，心里首犯嘀咕。
半夜，王头头醒来了，侧身看到峰队己经在旁边睡熟了，于是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晚上灌了太多酒，却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胃里空落落的，有点发慌。他打开冰箱翻了半天，没什么能吃的东西，便拿着手机走到书房的飘窗前，依着墙坐下来。点开外卖软件打算点个吃的，刚解锁手机，就看到页面停留在和孙包包的对话框，他打了一堆字，大抵就是诉说自己的思念，现在看来多少有点矫情了。“幸好，幸好，没发出去”，王头头松了口气，手指发颤地把那一大段话都删掉，删的时候眼睛死死盯着屏幕，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发出去了。
正准备退出页面，进入外卖软件，又想起自己回来时，在车里点赞了孙包包每一条朋友圈，这会儿打算再去看看，可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点开。他有点心虚，刚加上孙包包的时候，他就仔细看过她的每一条朋友圈，可那时，他尽力克制着自己，不敢点赞，况且那些朋友圈他早就用王晨的手机看过好多遍了。今天他却因为酒精放纵了自己，给孙包包来了个轰炸式点赞，现在酒醒了大半，只觉得脸上发烫。
王头头把手机放在一旁，站起来开了窗户，一阵凉风灌进来，给穿着短袖的他来了个透心凉，胳膊上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点个热乎的吃吃吧。”心里这么想着，拿起手机，却还是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包包的微信朋友圈。
只是映入眼帘的只有一个皮卡丘的背景图，下面是一道首线，什么也看不到了。
“啪”的一声，手机掉在大理石地面上，在夜深人静之时，声音显得格外清脆响亮。王头头在窗边坐了半晌，才缓缓弯下腰捡起手机，指腹擦过屏幕上的裂痕，动作带着点茫然。他试着给孙包包转账，看到转账页面显示了对方的名字，才低声喃喃了句：“幸好，只是屏蔽了，不是删了。” 他抬手抓了抓自己凌乱的头发，指缝间露出的眼睛里，红血丝密密麻麻地爬着，透着股说不出的颓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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