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沉在被墨汁污染的冰水里，每一次上浮都要冲破层层粘稠的黑暗。贺兮是被一阵尖锐的刺痛惊醒的——不是来自身体的伤口，而是某种能量场在他的皮肤上游走，像是有无数根带电的针在同时穿刺。
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预想中时空乱流的混沌，而是一片诡异的赭红色天空。厚重的云层如同凝固的血痂，缓慢地在天际蠕动，偶尔有撕裂云层的紫色闪电划过，却听不到任何雷声，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低频嗡鸣。
“醒了？”
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贺兮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到谭噬渊半靠在一块锈蚀的金属残骸上，银灰色的长发被血污纠结成一缕缕，原本一丝不苟的黑色制服布满了撕裂的破口，露出下面苍白却布满淤青的皮肤。
谭噬渊的状况看起来比贺兮好不了多少。他的左臂不自然地垂着，袖子被暗红色的血液浸透，裤腿在大腿处有一个狰狞的破洞，伤口边缘的皮肉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焦黑色，像是被某种腐蚀性能量灼伤过。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脸色，那种近乎透明的苍白，让他原本就深邃的眼窝显得更加凹陷，唯有那双漆黑的眸子，依旧保持着令人心悸的冷静。
“托你的福，还没死透。”贺兮扯了扯嘴角，试图笑一下，却牵扯到胸口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他低头检查自己的伤势，右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几根断裂的肋骨刺穿了内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最麻烦的是体内的蚀骨幽焰，像是被无形的枷锁捆住，只能在丹田深处发出微弱的悸动，连维持体表的防御都做不到。
“这里是【终焉废土】。”谭噬渊的目光扫过西周，声音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根据残存的空间坐标和环境分析，我们坠入了一个被标记为‘法则死亡’的废弃维度碎片。”
贺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真正看清这个世界的全貌。
他们身处一片广袤无垠的平原，地面是龟裂的黑色土壤，缝隙中渗出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散发着铁锈和腐肉混合的刺鼻气味。远处矗立着一些扭曲的金属结构，像是被巨力揉皱的锡箔纸，最高的几座甚至超过了云层，在赭红色的天幕下投下狰狞的剪影。空气中弥漫着肉眼可见的灰色尘埃，落在皮肤上有种针扎般的刺痛——那是高浓度的辐射尘。
“法则死亡？”贺兮挑眉，试图调动能量驱散周围的辐射尘，却发现那些能量一离开身体就被空气中的某种力量撕碎了，“听起来挺酷的。”
“‘酷’意味着我们的能力会被环境压制70%以上，”谭噬渊从怀中摸出一个破损的仪器，屏幕上跳动着杂乱的数据流，“而且这里的物理法则极不稳定，重力每小时会发生三次不规则波动，温度差异可达百度以上。更危险的是，”他顿了顿，指了指西北方向的天际，那里的云层正在快速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灰色漩涡，“‘法则风暴’正在形成，预计两小时后抵达这里，风暴中心的能量强度足以撕碎我们现在的防御。”
贺兮吹了声口哨，脸上却没有丝毫畏惧，反而露出一丝兴奋：“看来我们的‘落地欢迎仪式’还挺盛大。”
谭噬渊没有理会他的疯言疯语，只是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深紫色的能量从他体内缓缓渗出，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屏障，将辐射尘隔绝在外。但这屏障看起来极其脆弱，像是随时都会破碎。
“你的‘渊核’也不行了？”贺兮敏锐地察觉到他能量的虚弱。
“在时空乱流中强行稳定你的灵魂时，超负荷运转了。”谭噬渊睁开眼，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暂时只能发挥三成力量。”
贺兮的动作顿了顿。他想起坠落时的混乱，无数空间碎片如同利刃般切割着他的身体和灵魂，是谭噬渊那股深紫色的能量强行将他包裹，才没让他彻底湮灭。这个总是冷冰冰的“渊核”，竟然在那种时候选择保护他？
“怎么？感动了？”谭噬渊捕捉到他眼中的异样，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别误会，我只是不想我的‘筹码’就这么消失。”
“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贺兮收回目光，重新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伤口上。他咬着牙，右手抓住扭曲的右臂，猛地一拧。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贺兮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但他脸上却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仿佛在享受这种极致的痛苦。随着骨头复位，一丝微弱的幽紫色火焰从他掌心升起，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伤口，开始缓慢地修复。
谭噬渊看着他这近乎自虐的举动，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一首无法理解贺兮这种将痛苦转化为力量的疯狂，就像贺兮也无法理解他那种近乎刻板的理性一样。
“吼——！”
一声非人的嘶吼突然从远处的金属残骸后传来，打断了两人之间诡异的沉默。紧接着，地面开始轻微震动，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一个庞大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那是一只外形酷似蜥蜴的生物，但体型却有卡车那么大。它的皮肤覆盖着暗绿色的鳞片，上面布满了锈蚀的金属碎片，显然是长期生活在这片废土上的变异产物。最恐怖的是它的嘴，里面没有牙齿，而是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倒刺，滴落着粘稠的绿色毒液，落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锈鳞蜥’，”谭噬渊的声音瞬间变得凝重，“适应了高辐射环境的变异生物，毒液含有神经毒素，速度极快。”
“看来我们的‘开胃菜’来了。”贺兮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谭噬渊按住了。
“你现在的状态，连它的皮肤都破不了。”谭噬渊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它的鳞片对能量攻击有很强的抗性，但腹部是弱点。”
“那你上？”贺兮挑眉，看着他那条明显无法支撑重量的腿。
谭噬渊没有回答，只是从腰间摸出一把细长的能量匕首。深紫色的能量在匕首上缓缓流淌，散发出危险的气息。“我需要三十秒。”
贺兮笑了。他明白了谭噬渊的计划。“够疯狂，我喜欢。”
他不再试图站起来，而是将全部心神集中在左臂。幽紫色的火焰在他掌心凝聚，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锈鳞蜥显然也发现了他们，嘶吼着加速冲来，巨大的爪子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划痕。距离越来越近，它张开满是倒刺的嘴，一股绿色的毒液朝着两人喷来。
“就是现在！”
谭噬渊低喝一声，深紫色的能量突然爆发，他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锈鳞蜥的侧面，避开了毒液的喷射范围。能量匕首带着破空声，刺向锈鳞蜥相对柔软的颈部。
“嗤——”
匕首刺入鳞片的缝隙，锈鳞蜥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庞大的身躯猛地转向，试图用尾巴扫向谭噬渊。
就在这时，贺兮动了。
他用没受伤的左臂撑地，整个人如同出膛的炮弹般跃起，右手的幽紫色火焰凝聚成一根细长的火针，精准地刺向锈鳞蜥抬起的前爪关节处——那里的鳞片相对薄弱。
“吼——！”
火针虽然微弱，却带着蚀骨幽焰特有的腐蚀性，瞬间烧毁了关节处的鳞片，深入皮肉。锈鳞蜥吃痛，前爪一软，庞大的身躯失去了平衡，向侧面倒去。
“就是现在！”贺兮大喊。
谭噬渊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身体在空中不可思议地扭转，能量匕首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地刺入了锈鳞蜥暴露在外的腹部。
深紫色的能量如同潮水般涌入，瞬间摧毁了锈鳞蜥的内脏。它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庞大的身躯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谭噬渊拄着匕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刚才那一系列动作几乎耗尽了他残存的能量。
贺兮靠在金属残骸上，也在剧烈地喘息。刚才那一下爆发，让他本就虚弱的身体雪上加霜，胸口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染红了衣襟。
“看来……我们配合得还不错。”贺兮笑着说，声音却有些沙哑。
谭噬渊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锈鳞蜥的尸体旁，用匕首割下一块相对完整的鳞片。“这东西的鳞片可以用来制作简易的防辐射护盾。”
贺兮挑了挑眉，没有反驳。他知道，在这片废土上，任何一点资源都可能决定生死。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与之前不同。空气中的戒备少了几分，多了一丝微妙的默契。他们都明白，在这个法则混乱、危机西伏的世界里，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暂时放下过去的恩怨，进行一场危险的共生。
谭噬渊处理完鳞片，又从锈鳞蜥的尸体里取出一颗拳头大小的能量核心。核心散发着微弱的绿色光芒，里面蕴含着驳杂但庞大的能量。
“这东西可以暂时充当能量源。”谭噬渊将核心扔给贺兮，“你的火焰应该能提纯它。”
贺兮接住能量核心，入手冰凉。他能感觉到里面狂暴的能量，就像一颗不稳定的炸弹。“你倒是会使唤人。”
嘴上抱怨着，他却还是将幽紫色的火焰包裹住能量核心。提纯的过程很缓慢，也很痛苦，那些狂暴的能量不断冲击着他的经脉，像是要将他撕裂。但他没有停下，因为他知道，这颗核心可能就是他们在接下来的法则风暴中活下去的关键。
谭噬渊坐在一旁，默默地调息恢复。他的目光偶尔会落在贺兮身上，看着他在痛苦中依旧保持着那抹疯狂的笑容，心中第一次对“疯狂”这种特质产生了不同的理解——在这片绝望的废土上，或许只有这种不畏惧痛苦、不畏惧死亡的疯狂，才能生存下去。
赭红色的天空渐渐暗了下来，远处的法则风暴越来越近，灰色的云层己经遮蔽了半边天，空气中的能量波动越来越狂暴。
贺兮终于提纯完了能量核心，将一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晶体递给谭噬渊。“搞定了，‘渊核’大人。”
谭噬渊接过晶体，能感觉到里面蕴含的能量虽然不多，但极其精纯。“足够支撑我们撑过风暴了。”他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半埋在地下的金属掩体，“那里应该是旧时代的防御工事，勉强可以抵御风暴。”
贺兮点点头，挣扎着站起来。他走到谭噬渊面前，弯腰将他打横抱起。“抓紧了，瘸子。我们的‘新家’可不远了。”
谭噬渊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要反抗，但看到贺兮苍白却坚定的脸，最终还是放弃了。他伸出手，轻轻环住贺兮的脖子，感受着对方身上传来的微弱体温和熟悉的火焰气息。
两人的身影在赭红色的天幕下显得格外渺小。他们向着掩体走去，身后是越来越近的法则风暴，前方是未知的危险与挑战。
在这片被遗忘的终焉废土上，一个疯狂的地狱归客，一个理性的深渊掌控者，他们的共生之路，才刚刚开始。而他们都不知道，这片看似荒芜的土地上，隐藏着足以颠覆整个“永夜回廊”的惊天秘密，也隐藏着足以改变他们命运的残酷真相。
风暴的咆哮声越来越近，像是死神的低语，在这片死寂的土地上回荡。
爱吃茄子卷的黛妮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UEJY/)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