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下了整整一天，像断了线的珠子，密密麻麻地砸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金明俊坐在客厅的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照片。
照片是抢婚那天拍的，他拉着朴智旻的手，不顾一切地冲过人群，两人的脸上都带着狼狈却兴奋的笑容。那时的阳光很暖，暖得他以为抓住了全世界。
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金明俊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站起来，慌乱地将照片塞进裤兜。手心的汗浸湿了照片的边缘，晕开了一小块墨迹。
朴智旻走进来，脱下湿漉漉的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她今天穿了件黑色皮衣，妆容精致，即使刚淋过雨，也依旧美得像带刺的玫瑰。只是那双眼睛，冷得像窗外的雨。
“你回来了。”金明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想上前帮她拿包，脚刚迈出一步，就被朴智旻冰冷的眼神钉在原地。
“有事？”朴智旻换了鞋，径首走向酒柜，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冰块在杯里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寂静的雨夜显得格外刺耳。
金明俊的嘴唇动了动，喉咙像被堵住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看着朴智旻仰头喝酒的样子，颈间的线条优美而冷漠，突然想起三天前，她也是这样，当着他的面，对顾衍之说着那些亲昵的话。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智旻，”他终于还是开了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我们……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
朴智旻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谈什么？谈你那个住院的父亲，还是谈你今天又去哪里找工作碰壁了？”
她的话像针，一根接一根地扎进金明俊的心脏。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茶几上，玻璃杯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蹲下身，慌乱地去捡玻璃碎片，手指被划破了也没察觉，“我是说……我们。”
“我们？”朴智旻走到沙发旁坐下，拿起桌上的指甲油，慢条斯理地涂着，“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她的指甲涂成了深红色，像凝固的血，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金明俊看着她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一股难以言喻的绝望涌上心头。他突然“咚”地一声跪在了朴智旻面前，膝盖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朴智旻涂指甲油的手顿了顿，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浓浓的厌烦。
“智旻，我求你了。”金明俊的声音带着哽咽，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我求你，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
他的骄傲，他的自尊，在这一刻被他狠狠踩在脚下，碎得连渣都不剩。他曾经是金家的大少爷，是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何曾这样卑微地求过谁？
可现在，为了朴智旻，他什么都愿意做。
“我知道错了，”他的眼泪滴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我不该妄想参与你的工作，不该对你指手画脚，不该……不该奢求太多。”
他抓住朴智旻的裤脚，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智旻，我们回到以前好不好？回到抢婚那天，回到你说要和我永远在一起的时候……”
“永远在一起？”朴智旻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悲凉和嘲讽，“金明俊，你是不是傻了？那种话你也信？”
她猛地抽回脚，金明俊重心不稳，重重地摔在地上。手背被地上的玻璃碎片划破，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你以为我真的想和你永远在一起？”朴智旻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的冷漠像淬了毒的冰，“我只是觉得无聊，觉得抢婚很刺激，觉得看你像个傻子一样围着我转很有趣！”
金明俊的心脏像被一把钝刀狠狠剜了一下，疼得他几乎窒息。他看着朴智旻冰冷的脸，那些曾经以为的美好，那些珍藏在心底的回忆，在这一刻都变成了笑话。
“不……不是这样的。”他摇着头，像个迷路的孩子，“你说过你爱我的，你说过……”
“我说过的话多了去了，”朴智旻打断他，语气里的厌恶毫不掩饰，“我说过我要收购金氏，我说过我要让刘雨欣身败名裂，这些你怎么不记住？偏偏要记住那些哄傻子的话？”
她走到金明俊面前，蹲下身，用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金明俊，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多丑啊。”
她的指尖冰凉，眼神里的轻蔑像针一样扎进金明俊的心里。
“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人，放弃你的家族，放下你的骄傲，像条狗一样跪在地上求我……”朴智旻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笑意，“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金明俊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他想挣脱朴智旻的手，却被她死死按住。
“我只是……只是想好好和你在一起。”他的声音哽咽，几乎不成调，“我只是爱你啊……”
“爱？”朴智旻像是听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猛地松开手，嫌恶地拿出湿巾擦着手指，“你的爱太廉价了，我要不起。”
她站起身，走到门口，拿起沙发上的外套：“我今晚不回来了，你自己慢慢‘爱’吧。”
金明俊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突然爆发出来，猛地冲过去从身后抱住她：“不要走！智旻，求你不要走！”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绝望的哭腔，手臂因为用力而颤抖：“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我一定改，我什么都听你的，求你了……”
朴智旻的身体瞬间僵硬，随即爆发出强烈的厌恶。她用力挣扎，像摆脱什么肮脏的东西一样：“放开我！金明俊，你这个疯子！”
她的指甲狠狠掐在金明俊的手臂上，留下几道深深的血痕。金明俊却像感觉不到疼一样，死死抱着她不放。
“我不放！”他将脸埋在朴智旻的颈间，眼泪浸湿了她的衣领，“除非你答应我，不再这样对我……”
“滚！”朴智旻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狰狞的愤怒。她猛地向后一肘，狠狠撞在金明俊的胸口上。
金明俊疼得闷哼一声，手臂下意识地松开了。朴智旻趁机挣脱他的怀抱，转过身，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客厅里回荡。
金明俊被打得偏过头，脸颊火辣辣地疼，嘴角渗出了血丝。他怔怔地看着朴智旻，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苦和绝望。
朴智旻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神里的厌恶像潮水般涌来：“金明俊，你真让我恶心。”
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看都没再看金明俊一眼，转身拉开门，冲进了茫茫的雨夜。
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金明俊僵在原地，脸上还残留着巴掌的余痛，嘴角的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他缓缓抬起手，抚摸着被打的脸颊，眼神空洞得像一口深井。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滑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发出压抑的呜咽。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也敲打着他破碎的心。
他想起抢婚那天，朴智旻拉着他的手，笑着说：“明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他想起他们搬进这栋公寓的第一天，朴智旻看着他亲手布置的客厅，嘴角露出了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给她做饭，手忙脚乱地打翻了调料瓶，朴智旻笑着帮他收拾残局。
那些曾经以为的美好，那些珍藏在心底的回忆，此刻都变成了最锋利的刀子，一刀刀割在他的心上。
原来从始至终，都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他像个傻子一样，捧着一颗真心，追在她身后，以为总有一天能焐热她的心。却没想到，那颗心根本就是石头做的，不仅焐不热，还被它冻得遍体鳞伤。
金明俊站起身，踉跄着走到客厅，拿起朴智旻喝了一半的威士忌，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灼烧着他的食道，却压不住心底的寒意。
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首到整瓶酒见了底，才摇摇晃晃地走到卧室。
卧室里还残留着朴智旻的香水味，混合着酒精的气息，让他一阵反胃。他走到床头柜前，拿起那朵枯萎的蓝玫瑰，看着它蜷缩的花瓣，突然觉得自己就像这朵玫瑰，曾经努力地绽放，最终却只能在绝望中枯萎。
他将蓝玫瑰狠狠摔在地上，用脚用力地踩着，仿佛这样就能发泄出心底的痛苦和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喃喃自语，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酒精开始发挥作用，他的头越来越晕，视线也变得模糊。他跌跌撞撞地走到床边，倒头就睡。
梦里，他又回到了抢婚那天。阳光明媚，朴智旻穿着洁白的婚纱，笑着向他伸出手：“明俊，我们回家吧。”
他笑着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她的身体。
“智旻！”他大喊着醒来，却发现卧室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
窗外的雨己经停了，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而他的世界，却还停留在无尽的黑暗里。
金明俊缓缓坐起身，看着窗外泛起的微光，眼神空洞而麻木。他知道，有些东西，在朴智旻甩开他的手、说出那句“你真让我恶心”的时候，就己经彻底死了。
他的骄傲，他的爱情，他对未来的所有期待……
都死了。
现在的他，就像一具行尸走肉，在这栋豪华的公寓里，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或许，这就是他的报应。报应他当初为了所谓的爱情，不顾一切地伤害别人，报应他天真地以为爱情能战胜一切。
只是这报应，来得太痛，太残忍。
金明俊慢慢站起身，走到浴室，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窝深陷、胡子拉碴、眼神空洞的男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这就是他为爱情付出的代价吗？
他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泼在脸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冰冷的水刺激着他的神经，却无法驱散心底的寒意。
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角突然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既然爱她是错，那不如……就错到底吧。
哪怕粉身碎骨，哪怕万劫不复。
至少，他曾经那么用力地爱过。
只是那份爱，最终变成了埋葬他的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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