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比上次更加刺鼻。
沈凉站在重症监护室外，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的林悦。各种管子和仪器连接在她身上，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后悔吗？”
谢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今天穿着校服，手里拿着一杯咖啡，仿佛只是顺路来医院参观的学生会副会长。
沈凉没有回答，只是继续盯着林悦苍白的面容。她应该后悔的，应该痛哭流涕，应该跪在地上忏悔...但奇怪的是，她内心涌动的情绪复杂得多，难以名状。
谢折站到她身旁，两人的倒影重叠在玻璃上：“沈子序被禁足了。”
他轻啜一口咖啡，“为了那天的冲突和摩托车事故。”
事故调查结果是沈子序酒驾，全责。
但那天谢折的短信——「看看你的选择带来了什么」
“你早就知道会出事。”这不是疑问句。
谢折微微一笑：“我知道很多事。”
他转向沈凉，“比如你现在在想什么。”
沈凉抬头看他：“那你说说看。”
“你在想...”谢折的手指点上她的太阳穴，“有人在为你争斗，甚至有人因此重伤...这让你感觉...”
他的手指滑到她胸口：“被需要。”
这句话精准剖开了沈凉一首不敢首视的内心。她的呼吸一滞，某种隐秘的、黑暗的真相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变态。”她小声说，不知是在说谢折还是自己。
谢折轻笑出声：“诚实点，沈凉。你从来就不是无辜的羔羊。”
他凑近她耳边，“否则为什么保留我每一次惩罚你的工具？为什么记录我的习惯？为什么...”
他的手指勾起她脖子上的十字架，“在被这样对待时心跳加速？”
沈凉的耳根烧了起来，她以为无人知晓的秘密，原来全在他的掌握中。那个藏在床底下的饼干盒，里面收集的药膏管、写错名字的考勤表...他都知道。
谢折首起身：“现在，该接受惩罚了。”
沈凉条件反射地伸出手心，但谢折摇摇头：“不是这里。”
他带她来到医院消防通道，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细银链，末端挂着一个小小的银色铃铛。
“脚踝。”谢折命令。
沈凉犹豫了一下，还是撩起裤脚，露出纤细的脚踝。谢折跪地，为她戴上脚链，冰凉的金属贴上皮肤时，沈凉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谢折站起身，俯视着她：“这样无论你去哪，我都能找到你。”
“林悦的父母要求见你。”回学校的出租车上，谢折开口，“我帮你拒绝了。”
沈凉猛地转头：“什么？他们为什么——”
“他们发现了林悦的笔记本。”谢折平静地看着窗外，“里面全是关于你我的调查。”
他转向沈凉，眼神锐利，“你想见他们吗？解释我们的关系？”
沈凉想象那个场景，林悦父母悲痛欲绝的脸，质问的眼神...她的手指绞在一起：“不。”
“明智的选择。”谢折满意地点点头，“从现在开始，所有关于林悦的消息都通过我获取。明白吗？”
沈凉点点头，脚踝上的铃铛随着动作轻轻作响。
回到学校，一切都变了又似乎没变。同学们用异样的眼光看她，窃窃私语着“那个和副会长交往的转学生….”
“听说她哥哥害得林悦出车祸”...没人知道真相，但所有人都仿佛知道了什么。
午休时分，沈凉被叫到学生会办公室。谢折正在批改文件，头也不抬地指了指桌上的纸张：“抄写这份通知，模仿我的笔迹。”
沈凉走近一看，是一份关于调整高三自习时间的通知，需要谢折的签名。
她拿起笔，犹豫了一下：“为什么让我...”
“因为你是我的。”谢折终于抬头，眼神深不可测，“包括你的手，你的笔迹，你的一切。”
沈凉坐下来，开始模仿谢折那种工整有力的字迹。这个过程给她按照他的习惯移动，笔划复刻他的风格，好像她真的成了他的一部分。
“很好，下次月考的监考，你帮我签名。”
沈凉睁大眼睛：“这不合规定...”
谢折轻笑：“我制定规定。”他伸手抚上她的后颈，“还是说，你想换种惩罚？”
沈凉低下头，没有反抗。
谢折的手指在她颈间，然后收紧：“回答。”
“我会签。”沈凉急促地说。
谢折松开手，满意地看着她颈间留下的红痕：“乖。”
放学后，沈凉独自去了医院。她告诉谢折是回家，但脚踝上的铃铛在嘲笑这种拙劣的谎言。
重症监护室不允许探视，她只能站在窗外，看着林悦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你知道吗？”沈凉轻声自语，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上，“我小时候养过一只鸟。关在笼子里，它总是撞得头破血流...后来我放了它，可它不会飞，被猫吃了。”
监护仪上的心电图规律地跳动着，没有任何反应。
“谢折说得对，”沈凉继续低语，“我从来就不是无辜的。”她把手放在玻璃上，正好是林悦头部的位置，“但我真的...没想过会这样。”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沈凉迅速躲进旁边的卫生间。透过门缝，她看到林悦的父母走进病房，母亲手里拿着一本笔记本。
他们看起来老了十岁，肩膀佝偻着，像是承受着无形的重量。
沈凉应该感到愧疚的。但当她看着那对悲痛欲绝的父母时，占据她内心的却是...存在感。
林悦的笔记本里全是关于她的内容，沈子序和谢折为她争斗，甚至现在这对父母也认识她了。
她，一个从小透明的存在，好像成了别人世界的中心。
回到家，母亲上班了。沈凉回到自己房间，从床底下取出那个饼干盒。
最新收藏品，银色脚链的包装盒，上面还贴着价格标签，数字后面的零多到令人咋舌。
她小心地打开盒子最底层，那里藏着一本小小的笔记本。不是林悦那种调查记录，而是她自己的秘密日记。
关于谢折的一切观察：
「1月15日：惩罚工具换成了一把檀木戒尺，比原先的更疼，但留下的红痕消退得更快。他喜欢看我数伤痕的样子。
1月22日：发现他思考时会无意识转左手小指上的戒指，频率与情绪波动相关。生气时转得快，满意时转得慢。
2月3日：给我涂药时呼吸频率增加12%，瞳孔放大...」
这些细节她甚至不敢写在手机里。只有在这个小小的笔记本上，她允许自己完全诚实，诚实记录她对谢折的观察，诚实记录那些本应令她恐惧却实际上令她心跳加速的瞬间。
脚踝上的铃铛响了一下，沈凉迅速合上笔记本，塞回盒子底层。门铃响了。
透过猫眼，她看到谢折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纸袋。沈凉深吸一口气，开了门。
“你没告诉我你要去医院。”谢折进门第一句话就让她血液凝固。
“你怎么...”
“铃铛。”谢折指了指她的脚踝，“里面有微型传感器。”
他放下纸袋，里面是两盒便当：“饿了吗？”
沈凉不知该先震惊于铃铛的真相，还是先惊讶于谢折带来的晚餐。
最终，饥饿占了上风，她默默接过便当。
“林悦父母说了什么？”谢折在她对面坐下，动作自然得像是在自己家。
沈凉摇头：“没见到，他们来的时候我躲起来了。”
谢折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他打开便当，“吃吧，然后我们讨论下周的月考安排。”
我们——她不再是单纯的服从者，而是被允许参与计划的共谋。这种晋升带来的奇异满足感，比便当的热气更让她浑身温暖。
饭后，谢折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文件：“你的新任务。”
沈凉翻开一看，是学生会下个月的工作计划，但所有需要谢折签名的地方都空着。
“全部？”
谢折靠在椅背上：“全部，你的模仿很完美。”
沈凉低头看着那些空白处，想象自己的手握着笔，留下与谢折一模一样的笔迹...
“为什么信任我？”她忍不住问。
谢折倾身向前，手指抚上她的脸颊：“因为你现在完全是我的了，沈凉。从里到外。”
沈凉没有躲开。她看着谢折近在咫尺的眼睛，里面不是纯粹的控制，而是近乎愉悦的光芒，像是收藏家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珍品。
“林悦的事...”她轻声开口。
“会过去的，一切都会。”
他站起身：“明天见，记得锁好门。”
沈凉送他到门口，谢折离开前转身：“对了，沈子序下周会出国。你父亲终于受不了他的惹是生非了。”
关上门，沈凉站在窗前，看着谢折的身影消失在楼下的拐角处。
她走到书桌前，摊开那些需要签名的文件。笔尖悬在纸上，她迟迟没有落下。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谢折的短信：「别想太多，做你该做的。」
沈凉握着笔的手紧了紧，终究还是落下了笔。工整有力的字迹与谢折的笔迹几乎别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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