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溯妄被朱志鑫牵着穿过客厅时，鞋架上的帆布鞋还歪歪扭扭地倒着。
她盯着自己光脚踩在地板上的影子，像只被拎着后颈的猫，浑身绷紧却挣不开。
“先穿鞋。”
朱志鑫在玄关停下，弯腰从鞋柜最下层翻出双棉拖，替她套上。
拖鞋是浅粉色的，边缘绣着只歪歪扭扭的兔子——是她去年心血来潮买的，后来被扔在角落积了层灰。
他大概是昨天收拾屋子时翻出来的，鞋底还带着阳光晒过的干燥感。
药碗还放在餐桌中央，热气己经淡了些。
阮溯妄坐在餐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椅垫上的线头，首到朱志鑫把勺子塞进她手里，她才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
“不想喝？”他问。
她没应声，视线飘向窗外。
雨不知什么时候大了，玻璃上爬满蜿蜒的水痕，把对面的居民楼晕成片模糊的色块。
去年这个时候，她也是这样坐在窗边，看外婆在院子里修那架铁秋千。
老人家戴着老花镜，手里的扳手举了半天，才勉强拧动一颗锈住的螺丝，嘴里还念叨着
“等溯妄回来，就能坐在上面晒太阳了”。
“在想什么？”朱志鑫的声音把她拽回现实。
阮溯妄猛地攥紧拳头，指缝里的玻璃渣大概是刚才抓着门框时嵌进去的，现在刺得掌心发麻。
她没看他，哑着嗓子说：“秋千在哪儿？”
他似乎愣了下，随即起身拿了把伞：“吃完药就知道了。”
药混在牛奶里，甜腥味被压下去不少，可咽到喉咙口时，阮溯妄还是恶心得想呕。
她逼着自己一勺勺往下灌，眼睛死死盯着碗底那圈浅褐色的渍，像是在完成某种惩罚仪式。
朱志鑫坐在对面，没催，只是安静地看着她，指尖在桌沿轻轻敲着，节奏缓慢得像在数秒。
等她把空碗推过去，他才起身收拾。
水流声再次响起，这次是洗碗池那边传来的。
阮溯妄盯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他今天穿的还是那件灰色卫衣——上周被她泼了药汁的那件。
她原以为他早该扔了，可此刻领口那片淡淡的黄渍，正随着他弯腰的动作轻轻晃动，很突兀…
“走吧。”
他擦干手，拎起伞转身时，正好对上她的视线。
阮溯妄别过脸，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往身上套。
拉链卡在中间，她拽了两下没拽动，反而把布料扯得皱成一团。
朱志鑫走过来，指尖拨开她的手，三两下拉好拉链，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下楼时，雨丝斜斜地打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响。
朱志鑫把伞往她这边倾了大半，自己半边肩膀很快就湿透了，深色的卫衣贴在背上，勾勒出清瘦的轮廓。
阮溯妄盯着他被雨水打湿的发梢，想起他姐姐的事
—那天她在他书房翻到日记，最后一页写着“阿志总爱把伞往我这边歪，自己淋成落汤鸡还笑”。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她猛地往旁边挪了半步，伞沿错开的瞬间，雨立刻打在她脸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哆嗦。
“冷？”
朱志鑫停下脚步，把伞重新罩住她
“再忍忍，不远。”
他说的“不远”，是真的不远。
绕过两条街，就到了小区后面的老公园。
铁门锈得掉了漆，门柱上爬满爬山虎，叶片被雨水洗得发亮。
朱志鑫推开铁门时，铰链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惊得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公园里空荡荡的，只有几棵老樟树还立在雨里。
阮溯妄跟着他往里走，脚下的石板路坑坑洼洼，积着水，每走一步都能溅起细小的水花。
首到看见那架铁秋千时，她的脚步突然顿住。
秋千就架在公园最里面的樟树下，铁架锈得厉害：扶手上的红漆剥落得只剩零星几点，铁链子上挂着层深褐色的锈迹，荡起来时发出哐当哐当的响。
这架比外婆家那架小些，样式却几乎一模一样
—都是最老式的双人座，座位上的木板被磨得光滑，边缘缺了个角，像被什么东西啃过似的。
“小时候常来这儿？”朱志鑫的声音在雨里显得有些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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