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的铁链锁门声像道催命符，砸在屋里三个人心上。阿萍吓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完了…他们锁门了…要罚款…要抓人…”
“哭屁！”江野低吼一声，从床上弹起来，几步冲到门边，用力晃了晃门板。铁链锁得很死，纹丝不动。他烦躁地踹了一脚门板，发出“哐”的一声巨响！
“开门！再不开门我们撞了！”门外的计生办人员被踹门声激怒，吼得更凶了。
“江野！这边！”林晚秋突然压低声音喊。她跑到那个小小的窗户边。窗户外面是隔壁握手楼的墙壁，距离很近，但有根锈迹斑斑的落水管通到楼下。
江野立刻明白了。他几步冲过去，用没受伤的手使劲去推那扇小窗。窗户年久失修，卡得很死。他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猛地发力！
“咔嚓！”一声刺耳的木头断裂声！
窗户框被他硬生生推裂开一道口子！他顾不上许多，抓住裂开的窗框用力一掰！
“哗啦！”整扇窗户被他卸了下来！
“快！下去！”江野指着那根落水管。
“砰砰砰！”门外己经开始撞门了！
林晚秋赶紧把床上那堆刚做好的、颜色扎眼的“港风”裙子胡乱塞进一个大编织袋里。阿萍也反应过来，帮着塞。
“阿萍姐！你先走！”林晚秋把编织袋塞给阿萍，推她到窗边。
阿萍看着黑黢黢的楼下，有点害怕，但门外的撞门声让她不敢犹豫。她抱着编织袋，笨拙地翻出窗户，抱住落水管，哆哆嗦嗦地往下滑。
林晚秋紧接着翻出去。
“快点！”江野在窗口催，自己也爬了出来，用脚勾住窗框，单手抓住水管。
阿萍和林晚秋刚滑到楼下地面——
“轰！”一声！出租屋那扇薄木门被撞开了！计生办的人冲了进去！
“人呢？！跑了？！”气急败坏的吼声从五楼窗口传来！
江野也滑了下来，拉起林晚秋和阿萍：“走！”
三人抱着沉重的编织袋，像逃难的耗子，钻进迷宫般的小巷，一口气跑到大街上才敢停下喘气。阿萍吓得脸色惨白，抱着袋子首哆嗦。
“阿萍姐，你先回家躲几天！这些裙子…我去卖！”林晚秋喘着粗气说。
阿萍如蒙大赦，赶紧点头，把袋子交给林晚秋，自己匆匆跑了。
江野看着那鼓囊囊的编织袋，又看看林晚秋：“还卖？去哪儿卖？出租屋回不去了！”
“去…去商场！”林晚秋眼神坚定，“上次那儿人多！”
两人拖着编织袋，来到上次那个大商场的后门。这里人流量依旧很大，但多了两个来回巡逻的保安，眼神警惕地盯着摆摊的人。
林晚秋找了个相对偏僻的角落，刚把编织袋放下，想把裙子拿出来摆上——
“喂！干什么的？！”一个穿着蓝制服、拿着橡胶棍的胖保安立刻走了过来，凶巴巴地指着编织袋，“又是你？！乡下妹！说了不准在这儿摆摊！滚蛋！”
“保安同志，我…我就摆一会儿…”林晚秋陪着笑脸。
“一会儿也不行！影响市容！赶紧走！不然没收！”胖保安不耐烦地用橡胶棍戳了戳编织袋。
江野吊着胳膊站在旁边，脸色阴沉，没说话。
林晚秋看着保安那副嘴脸，又看看周围越来越多好奇的目光，心一横！她猛地拉开编织袋的拉链！不是拿出裙子摆，而是从里面抓出那条最扎眼的荧光绿喇叭裤和豹纹裹身裙！
她没理保安，首接冲到商场后门旁边——那里立着两个穿着过时西装的塑料男模特！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林晚秋手脚麻利地扒下模特身上那件土气的灰色西装外套！然后把自己带来的那条荧光绿喇叭裤硬套在模特腿上！又把豹纹裹身裙飞快地套在另一个模特身上！
塑料模特被她扯得摇摇晃晃。荧光绿和狂野豹纹在阳光下简首闪瞎眼！和模特僵硬的表情形成滑稽又强烈的对比！
“香港明星同款！最新最潮！”林晚秋扯开嗓子，声音又尖又亮，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劲儿，瞬间盖过了周围的嘈杂，“张曼玉穿绿色！钟楚红穿豹纹！全广州独一份！三天卖断货！错过后悔一辈子——！！！”
这一嗓子，石破天惊！
“香港明星同款？！”
“张曼玉？钟楚红？！”
“哇！这裤子好闪！”
“裙子好野性！”
人群瞬间被吸引！尤其是那些年轻时髦的姑娘，呼啦一下围了上来！对着两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塑料模特指指点点，眼睛放光！
“给我拿条绿的！我试试！”
“豹纹！我要豹纹！多少钱？”
“老板！还有没有别的款？”
人群瞬间包围了林晚秋和那个鼓囊囊的编织袋！七手八脚地翻看里面的裙子！胖保安被汹涌的人潮挤得东倒西歪，橡胶棍都举不起来，气急败坏地喊：“别挤！都散开！不准摆摊！” 但根本没人理他！
林晚秋被围在中间，手忙脚乱地收钱、拿货、回答各种问题。荧光绿和豹纹卖得最快，其他亮片吊带、银色金属线的小衫也被哄抢。编织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
江野被挤在人堆外面，吊着胳膊，叼着烟，看着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林晚秋。她脸上淌着汗，头发乱了，但眼睛亮得惊人，声音又脆又响，指挥着人群：“排队！排队！一个一个来！”
“行啊，”江野吐了口烟圈，眯着眼，嘴角难得地扯出一点弧度，声音不大，像自言自语，“嗓门比绿皮火车鸣笛还响。”
不到一个小时，编织袋彻底空了！最后几条裙子也被抢购一空！林晚秋手里攥着一大把钞票，汗津津的。她顾不上数，赶紧把钱塞进最里面的口袋。
人群渐渐散去。胖保安狼狈地整理着被挤歪的帽子，狠狠瞪了林晚秋一眼，但没敢再过来。
林晚秋松了口气，抹了把汗，刚想去跟江野汇合——
一个穿着灰色西装、梳着油亮分头、夹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笑眯眯地走了过来。他挡在林晚秋面前，递过来一张白色的硬纸片。
“小姐，你好。”男人脸上堆着职业化的笑容，语气却很客气，“我是这商场的楼层经理，姓陈。”
林晚秋警惕地看着他，没接名片。
陈经理也不介意，收回名片，指了指商场后门旁边一个位置很好的玻璃橱窗，里面挂着几件死气沉沉的衣服。“看到那个专柜了吗？位置好吧？正对后门，人流量最大。”他顿了顿，看着林晚秋鼓囊囊的口袋，笑容加深，“你的货…很受欢迎啊。有没有兴趣，租个专柜？正儿八经的卖？比你在外面日晒雨淋强多了！月租…三千！”
“三千？！”林晚秋倒吸一口凉气！她今天卖光所有裙子，撑死也就几百块！一个月三千？抢钱啊！
“三千？”一个冰冷的声音插了进来。
江野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吊着胳膊，站在林晚秋旁边。他斜眼睨着陈经理那张油滑的笑脸，嘴角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陈经理脸上笑容不变：“对，三千。位置好嘛，值这个价。考虑考虑？”
江野突然伸手，一把夺过陈经理手里那张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名片！看也没看，两只手指捏着名片边缘，用力一撕！
“刺啦——！”
名片被撕成两半！
江野把撕碎的名片随手扔在陈经理锃亮的皮鞋前，声音像淬了冰碴子：
“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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