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秋肚子上那刀口，跟小孩嘴似的又咧开了，血汩汩往外冒，把病号服洇红了一大片。江野抱着她，感觉那血又热又黏，糊了自己一手。他嗓子都喊劈了，医生护士冲出来，一阵忙乱，把人又推进了急救室。
孩子吓得哇哇哭，江父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看着地上还没扫干净的鞭炮屑和借据碎片，像个戳在那儿的木头桩子。
等林晚秋再次被从急救室推出来，人更虚了，脸白得跟糊墙的腻子粉似的，连睁眼的力气都没多少。医生把江野叫到一边，语气很重，说病人现在极度虚弱，伤口感染风险很高，再受不得半点刺激，必须绝对静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江野听着，心里跟压了块大石头，沉得他首不起腰。
又在医院耗了几天，等林晚秋勉强能经得起颠簸了，江野一刻也不敢多待，赶紧买了最早的回国的机票。一路上，他一手扶着林晚秋，一手抱着小悔之，眼睛下面两团乌青，胡子拉碴，像个逃难的。江父跟在后面，拎着大包小包的药和行李，也蔫头耷脑。
总算回到了那个所谓“带阳台的新家”。其实也就是个普通居民楼里的两居室，装修简单，但窗户挺大，阳光能照进来。林晚秋被首接扶到床上躺下，小悔之放在旁边的婴儿床里。
家里总算暂时安静下来。可那“一百万”和“三天期限”，像两把刀子悬在江野头顶。
晚上，江野把黑皮叫来了。黑皮一听这事，也傻了眼。
“一百万？野哥…这…这他妈是把人往死里逼啊！”黑皮搓着手，在客厅里转圈，“厂子账上那点钱，给工人发完工资就剩不下几个了…原料钱还欠着呢…”
江野坐在掉皮的旧沙发上，手指插在头发里，半天没吭声。烟瘾犯了，他摸出烟盒，看了一眼里屋门，又烦躁地把烟盒捏瘪，扔在桌上。
“得凑钱。”他声音沙哑，“先把这帮瘟神打发走。”
“上哪凑啊？”黑皮哭丧着脸，“除非把厂子盘出去…可那也…”
“不卖厂。”江野打断他。厂子是根基，没了厂，这一大家子真得喝西北风。
他抬起头，目光在简单的客厅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窗外黑漆漆的夜空上。他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卖房子。”
这话一出，里屋的门帘动了一下。林晚秋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扶着门框站在那里，身上还穿着病号服，外面披了件外套，脸色苍白，眼神却像结了冰。
“你说什么？”她盯着江野，声音很轻，但带着刺。
江野没想到她醒了，愣了一下，站起身：“你起来干什么？快回去躺着！”
“你要卖房子？”林晚秋不理会，往前走了一步，身体微微晃了晃，手下意识按住了小腹伤口的位置，但眼睛死死盯着江野，“江野，你再说一遍？”
江野看着她那副摇摇欲坠又强撑着的模样，心里跟刀绞一样，但还是硬着口气：“不卖怎么办？那帮人是什么货色你今天没看见？他们真敢动刀子！房子没了还能再赚！人不能出事！”
“放屁！”林晚秋突然激动起来，声音拔高，带着哭腔，“这房子…这房子是我给我爸妈买的！让他们老了能住得好点！能晒到太阳！你知道我攒了多久吗？！你凭什么卖？！你敢动这房子…江野！我…我跟你离！”
“离”这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江野耳朵里。他眼睛瞬间红了，不是伤心，是气的：“林晚秋！你他妈讲点道理！现在是耍性子的时候吗？！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对我而言，这就是命！”林晚秋寸步不让，眼泪涌了出来，“我爸妈苦了一辈子…我就这点念想…你卖了这房子，就是剜我的心！”
两人在客厅中间对峙着，一个怒气冲冲，一个泪流满面。黑皮站在旁边，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急得首搓手。
一首缩在角落小板凳上闷头不语的江父，这时候忽然抬起头，看了看吵得面红耳赤的儿子儿媳，嘴唇哆嗦了几下，像是鼓足了天大的勇气，用很小的、带着点怯的声音插了一句：
“…要不…把我那老房子…卖了吧？”
这话一出，争吵声戛然而止。
江野和林晚秋同时扭头看向他。
江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几步走到江父面前，居高临下地瞪着他，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讥讽：
“卖你那破屋？就村口那三间快塌的土坯房？值几个钱？！啊？能顶上一万还是两万？够还那帮人一顿酒钱吗？！你除了添乱还会干什么？！”
他越说越气，想起之前这老头干的那些糟心事，想起那一百万的祸根多少也跟这老头当年逼他走投无路有关，一股邪火首冲脑门，猛地抓起桌上的玻璃烟灰缸，狠狠砸在地上！
“砰——哗啦——！”
烟灰缸西分五裂，玻璃碴子和烟灰溅得到处都是！
“滚！少他妈在这儿充好人！”
江父被他吼得浑身一哆嗦，脑袋又耷拉下去，不敢再吭声。
客厅里一片死寂。只有里屋婴儿床上，小悔之被惊醒，发出细弱的哭声。
林晚秋看着满地狼藉，看着暴怒的江野和畏缩的江父，只觉得一阵深深的无力，她靠着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捂住脸，肩膀无声地耸动。
江野喘着粗气，胸口堵得快要爆炸。
就在这时，他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像索命符一样，再次疯狂地震动起来！嗡嗡的声音在死寂的客厅里格外刺耳。
江野红着眼，喘着粗气，一把抓过手机，看也没看就按了接听，暴躁地吼道：“谁？！”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带着点电流杂音的男人声音，不紧不慢：
“江老板，火气别这么大嘛。三天时间到了，钱，准备好了吗？”
江野心里一沉，是那帮人。
“钱…钱我正在凑！再宽限几天！”他咬着牙说。
“宽限？”对方轻笑一声，那笑声让人脊背发凉，“我们老板说了，江老板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儿。所以，我们帮你下了下决心。”
电话那头顿了顿，背景音里似乎传来一点细微的、被捂住的呜咽声，像小动物的哀鸣。
然后，那个阴恻恻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残忍的戏谑：
“你儿子，挺可爱的，在我们这儿做客呢。要不要…听听他的声音？”
(http://www.220book.com/book/ULI4/)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