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的瓷砖缝里还沾着没擦净的水垢，李大爷扶着门框往里探头时，竹制拐杖的底端在水泥地上磨出细碎的白痕。“这马桶跟我过不去似的，” 他往马桶圈上比划着，手腕上的老年斑在日光灯下格外清晰，“上次半夜起夜，膝盖一软差点栽进去，现在看见它就发怵。”
林默蹲下身量尺寸，卷尺在冰凉的马桶侧面弹开：标准高度 40 厘米，对身高不足一米六的李大爷来说，确实得费力踮脚。工具包敞着口，里面的液压升降装置泛着金属冷光 —— 这是上周帮家具城送单时多带的配件，说明书上的参数刚好符合适老化改造标准。
“给您装个能升降的，想高就高，想低就低。” 林默卸下旧马桶圈的瞬间，手机突然震动，半透明的粉色光屏浮现在瓷砖墙上，泛着淡蓝色的机械光泽：【适老化改造任务（高级）启动：需通过液压装置实现马桶圈高度调节（范围 35-50cm），承重≥150kg，升降速度控制在 0.8cm/s（避免眩晕）】【力学计算公示：F=（m+Δm）g/sinθ，θ 为液压杆倾斜角度，建议 45°】。
光屏上跳出三维建模图，液压杆的受力点被标成红色，旁边滚动着实时计算数据。林默按提示调整配件角度，当 θ 值稳定在 45° 时，光屏弹出绿色对勾：【受力平衡，符合安全标准】。李大爷搬来小马扎坐在门口看，手里的眼镜布反复擦拭着镜片，玻璃片反射出工具的影子。
拆卸旧螺丝时遇到了麻烦，常年积水让螺母锈成了铁疙瘩。林默往缝隙里滴了点润滑油，想起上次帮老人修水龙头时，他也是这样坐在门口看着，说 “我儿子以前也爱捣鼓这些”。当时没敢问，现在才注意到客厅墙上的黑白照片 —— 穿军装的年轻人站在天安门广场，眉眼和李大爷年轻时很像。
“您儿子……” 林默的话刚出口就后悔了，却见李大爷摆摆手，镜片后的眼睛浑浊了些：“抗洪牺牲的，那年他才二十一。” 他把眼镜往衬衫上蹭了蹭，“要是活着，也该有你这么大了，说不定也会帮人装马桶。”
液压装置的底座固定在瓷砖上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林默抬头看见老人正用袖口抹眼角，赶紧转开话题：“装好了试试高度？” 他按下上升键，马桶圈缓缓抬起，速度慢得像春蚕吐丝。李大爷扶着扶手站起来，试探着坐上去，膝盖弯曲的角度刚好 90°，不用再费力绷首。
“舒服！” 他拍了拍马桶圈，“比医院的还好用，上次去体检，那马桶高得我差点坐空。” 林默又演示了远程控制按钮，贴在墙上的开关比普通按钮大了三倍，上面画着向上向下的箭头，即使老花眼也能看清。
调试防溅功能时，光屏突然提示：【建议增加红外感应，离座后自动冲水 + 消毒】。林默从工具包翻出备用感应器，这是上次帮酒店送单时多拿的，没想到刚好能用上。当李大爷起身的瞬间，马桶自动发出 “哗啦” 的冲水声，他惊讶地睁大眼睛：“这玩意儿还能自己干活？”
夕阳透过气窗斜切进来，在老人的白发上镀了层金边。他反复测试升降功能，从 35cm 调到 50cm，又慢慢降回来，像在玩新奇的玩具。“以后半夜起夜不用摸黑找开关了。” 林默帮他把应急呼叫器粘在扶手边，和社区服务中心连了线，“有事按这个，五分钟就有人来。”
李大爷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手套传过来：“孩子，谢谢你。” 他往林默口袋里塞了个红布包，打开一看是叠整整齐齐的零钱，最大面额是五十元，“别嫌少，这是我攒的，总比揣着发霉强。”
推辞间，林默的手指碰到老人的掌心，摸到块硬硬的东西 —— 是枚褪色的军功章，别在衬衫第二颗纽扣上。“这是我儿子的，” 李大爷把军功章摘下来放在马桶盖上，“他总说要让老百姓过得舒坦，你现在做的，跟他想的一样。”
离开时，林默帮老人把旧马桶圈扔进垃圾桶，发现里面藏着个布制坐垫，针脚歪歪扭扭，边缘磨得发亮。“缝了十年，越缝越薄。” 李大爷望着新马桶，突然笑了，“这下能退休咯。”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亮起，手机震动起来，光屏上的能量条从 15.1% 爬到 15.3%：【适老化改造任务完成：实现智能马桶全功能适老化适配】【奖励：适老化改造技能升至高级，获得 “老年人家居安全评估体系”】。
“李大爷刚才在社区群里夸您呢，” 桃嫣的声音带着点哽咽，光屏上跳出聊天记录截图，“他说‘现在的年轻人比亲儿子还贴心’，下面好多老人问哪里能装～”
林默摸了摸口袋里的红布包，零钱硌得手心微微发疼。路过五金店时，看见橱窗里摆着同款液压装置，突然想起老人说 “你现在做的，跟他想的一样”—— 原来有些未完成的心愿，会通过陌生人的手，在时光里慢慢开花。
他知道，离那片桃花林又近了一步，而这一路改造的不只是马桶，更是让独居的日子少些磕绊，让每个老去的生命都能活得体面而安稳。晚风穿过楼道的窗户，带着饭菜的香气，李大爷家的灯亮得格外温暖，仿佛有双看不见的手，正轻轻托住这个宁静的黄昏。
手机里，社区网格员发来消息：“李大爷说今晚睡得特别踏实，谢谢您。” 林默回了个月亮表情，工具包在车筐里轻轻晃动，里面的扳手和螺丝像在为这个被温柔改造的角落，唱首安稳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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