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府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自前厅那场撕破脸皮的争吵后,安逸辉与泉易便彻底陷入了冷战。两人在府中刻意避着对方,如同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却又在无形之中,被一种诡异的张力紧紧捆绑。
安逸辉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与苏家的联姻筹备中。纳征的吉日越来越近,府里上下都忙碌了起来,红绸彩缎挂满了回廊,空气中弥漫着喜庆的气息,却唯独暖不了安逸辉那颗冰冷的心。
他时常在处理事务的间隙,不由自主地想起泉易离开时那个孤寂而萧索的背影,以及那句轻飘飘却又重如千钧的“你会后悔的”。
后悔吗?
安逸辉不止一次地问自己。
每当这时,他便会用力甩甩头,将那丝不该有的动摇驱散。他是安家的嫡长子,肩负着家族的未来,他没有资格后悔,也不能后悔。
可越是压抑,泉易的影子便越是清晰地出现在他脑海中。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那句戳破他内心隐秘的话语,还有那失控时紧抓住他手臂的力道……这一切,都像烙印般刻在他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这日,安逸辉正在书房核对着送往苏府的礼单,安忠匆匆走了进来,脸色有些凝重。
“少爷,出了点事。”
安逸辉抬起头:“什么事?”
“我们与西域商户定下的那批绸缎,被人截胡了。”安忠的声音压得很低,“而且,对方还放出消息,说我们安家为了压低价格,故意在绸缎里掺了次品,毁了我们的名声。”
安逸辉的眉头瞬间拧紧:“查出来是谁干的吗?”
“还在查,但……”安忠犹豫了一下,“种种迹象都指向……王家。”
王家?王启山?
安逸辉的眼神冷了下来。他没想到,王启山竟然还没死心,竟然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报复。那批绸缎是安家与西域商户合作的第一笔生意,若是出了岔子,不仅损失惨重,还会影响安家在西域的声誉,对家族生意打击极大。
“废物!”安逸辉猛地一拍桌子,怒火中烧,“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安忠吓得低下头:“是属下无能。西域那边的商户己经发来了质问,要求我们给个说法,否则就要终止合作,还要索赔。”
安逸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当务之急是查明真相,挽回声誉。
“去,把负责这批绸缎的管事叫来。”安逸辉沉声道,“另外,加派人手,务必查清楚这件事是不是王家干的,我要确凿的证据!”
“是。”安忠应声退下。
书房里再次恢复了安静,安逸辉却再也无法静下心来处理事务。他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那片喜庆的红绸,只觉得无比刺眼。
事情真的是王启山干的吗?
他总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王启山虽然鲁莽,但行事向来张扬,很少会用这种暗地里的手段。而且,截胡安家的货物,毁掉安家的名声,这背后需要调动不少人力物力,以王家目前的实力,恐怕难以做到。
难道……是泉易?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安逸辉强行压了下去。他摇了摇头,试图说服自己:不可能,泉易虽然对自己不满,但他毕竟是安家的人,怎么可能做出损害安家利益的事情?
可越是这样想,心中的疑窦就越是清晰。他想起了泉易那阴鸷的眼神,想起了他那句“你会后悔的”,想起了他隐藏在暗处的势力……
如果这件事真的是泉易干的,那他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为了报复自己?还是……有更深的图谋?
安逸辉不敢再想下去。他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浑身都冷了下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安逸辉以为是安忠回来了,头也没回地说道:“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没有回应。
安逸辉疑惑地转过身,却看到泉易正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
少年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衫,墨发披肩,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他的眼神依旧深邃,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怜悯。
安逸辉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他:“你来干什么?”
泉易没有说话,只是缓步走进书房,目光扫过桌上那份礼单,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
“看来,哥哥很忙。”泉易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忙着筹备与苏小姐的婚事,连家族的生意出了岔子都没时间理会吗?”
安逸辉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这件事是你干的?”
泉易挑了挑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哥哥觉得,是我干的吗?”
“是不是你?”安逸辉的声音陡然提高,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泉易,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做出损害安家利益的事情,我绝不会放过你!”
“不放过我?”泉易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悲凉和疯狂,“哥哥,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能力放过我,或者说……不放过我吗?”
他上前一步,逼近安逸辉,眼神里的复杂情绪瞬间被一种炽热的、近乎偏执的火焰所取代。
“那批绸缎,是我让人截的。”泉易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安逸辉的心上,“那些流言,也是我让人放出去的。”
安逸辉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泉易,嘴唇颤抖着:“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安家也是你的家!你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家?”泉易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猛地抓住安逸辉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这里从来就不是我的家!从我被抱进这个家门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只是一个外人,一个你们安家用来投机的棋子!”
“至于好处……”泉易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安逸辉,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我的好处,就是看到你痛苦,看到你难受,看到你为了安家焦头烂额,再也没有心思去想和苏玖的婚事!”
“你疯了!”安逸辉用力想甩开泉易的手,却没能成功,“泉易,你简首是疯了!你这么做,不仅会毁了安家,也会毁了你自己!”
“毁了我自己?”泉易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疯狂的快意,“能和哥哥一起毁灭,我求之不得!”
他猛地用力,将安逸辉推倒在书桌前。安逸辉的后腰撞到桌角,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泉易就己经俯身逼近,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安逸辉,我告诉你,”泉易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如果你执意要娶苏玖,那我就毁了安家!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包括你!”
他的话语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刺穿了安逸辉所有的防线。安逸辉看着泉易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终于意识到,泉易不是在开玩笑。他是认真的。
这个少年,己经被嫉妒和偏执彻底吞噬了心智,为了阻止他和苏玖的婚事,竟然不惜毁掉整个安家!
“你……你简首不可理喻!”安逸辉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泉易,你醒醒吧!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好处?”泉易的眼神里充满了嘲讽,“我的好处就是你!只要能让你留在我身边,哪怕是一起下地狱,我也愿意!”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浓烈的、令人窒息的占有欲,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安逸辉紧紧缠绕,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安逸辉看着泉易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那双因疯狂而微微发红的眼睛,心中充满了绝望。他知道,自己和泉易之间,己经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了。
这个少年,己经成了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引爆,将他和整个安家都炸得粉身碎骨。
“滚!”安逸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用尽全身力气推开泉易,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你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泉易被推得后退了几步,他看着安逸辉那充满厌恶和恐惧的眼神,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但很快,这疼痛就被疯狂的快意所取代。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要让安逸辉记住他,哪怕是恨。
“安逸辉,”泉易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推开我,后悔选择苏玖,后悔……所做的一切。”
说完这句话,泉易转身,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书房,留下安逸辉一个人,在书桌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庭院里的红绸依旧喜庆,可安逸辉的心中,却一片冰冷,一片荒芜。
他看着泉易消失的方向,眼神复杂而绝望。
他知道,泉易的话,不是威胁,而是预言。
这场由爱生恨的纠缠,这场禁忌的爱恋,最终只会走向一个结局——毁灭。
而他,似乎己经别无选择,只能一步步地走向那个注定的结局。
安逸辉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一滴冰冷的泪,无声地滑落,滴落在那份鲜红的礼单上,晕开了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像是一滴无法抹去的血。
安府的喜庆氛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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