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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兰烬泣血,密信焚心

小说: 缚辉   作者:爱吃茄子卷的黛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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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栖寺的晨雾还未散,兰草叶上的露珠滚落在青石板上,碎成细小的光。泉易站在苏玖的棺椁旁,指尖悬在棺盖的雕花上,迟迟没敢落下——棺里的人是他逼死的,可此刻看着那素白的棺布,他竟生出些荒唐的念头,想掀开看看,她是不是还像从前那样,会对着他温和地笑。

“渠帅,该走了。”柳明远的声音从寺门外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昨夜京中传来消息,李太傅联合五位御史再次上奏,言词凿凿地说“查获安氏案中证人翻供的迹象”,皇帝虽未准奏,却命大理寺将“铁证”封存重查,这己是明显的松动。

泉易没动。他的目光落在棺旁那盆半枯的兰草上——是苏玖亲手栽的,前日他派人“看守”时,被手下粗鲁地撞翻了盆,如今虽被重新栽上,叶尖却枯了大半,像极了她死时垂落的眼睫。

“她从前总说,”泉易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雾,“兰草要顺着晨光浇,不然叶尖会焦。”

柳明远一愣,没敢接话。他从未见渠帅说过这样的话,温柔得像换了个人,却又带着刺骨的凉。

泉易蹲下身,用指尖沾了沾石缝里的露水,小心翼翼地滴在兰草根部。露水顺着土缝渗下去,枯卷的叶尖竟似动了动,却终究没舒展。他忽然笑了,笑得喉间发紧:“你看,连草都不领我的情。”

柳明远喉头滚了滚,低声道:“渠帅,李太傅那边……”

“让他查。”泉易站起身,玄色衣袍扫过青石板,带起细尘,“他查不出什么的。”

话虽如此,他转身时指尖却在抖——他伪造的“安氏与前朝余孽通信”的密信,用的是前朝特制的朱砂墨,本以为天衣无缝,可昨夜辗转难眠时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安逸辉教他辨墨,曾说过“前朝朱砂墨遇水会泛青,是矿砂未净的缘故”。

那密信他曾泡在水里试过,确是泛青的。可他当时只当是“逼真”,从未想过——安逸辉会不会也记得这个?

“回别院。”泉易的声音冷了下来,快步走向寺门,“把所有与前朝余孽往来的文书,全给我烧了。”

柳明远心头一跳,连忙跟上——渠帅这是慌了。

天牢的月光是冷的,透过天窗洒在安逸辉掌心的金锁碎片上,血痂在月光下泛着暗紫的光。他正用一根磨尖的竹片,在碎片背面刻字——刻的是“玄”字,只刻了一半,竹片就被掌心的血滑了手,在指节划开一道新伤。

“少主,小心。”老狱卒端着药碗进来,见他指节流血,连忙拿出布条,“李太傅的人刚走,留了话,说‘大理寺己封存证据,只等一击’。”

安逸辉停了手,眼底的冰棱亮了亮:“他还说什么?”

“说……苏小姐的棺椁旁,昨夜有人浇了兰草。”老狱卒压低声音,“是渠帅的人看见的,说渠帅蹲在那里,浇了半个时辰。”

安逸辉的指尖猛地收紧,竹片深深嵌进掌心。

泉易?浇兰草?

那个逼死玖儿的人,竟会蹲在她棺旁浇兰草?是做戏给人看,还是……

他不敢深想。也不能深想。苏玖的血还在碎片上凝着,任何对泉易的“揣测”,都是对她的背叛。

“老丈,”安逸辉将竹片藏进草堆,接过药碗,“帮我带句话给李太傅。就说……请他三日后辰时,在朝堂上提‘辨墨’。”

老狱卒一愣:“辨墨?”

“嗯。”安逸辉仰头将药汁饮尽,苦涩的药味呛得他喉间发痛,却让他更清醒,“泉易伪造的密信,用的是前朝朱砂墨。前朝墨矿砂未净,遇水泛青,而本朝朱砂墨是提纯的,遇水只泛红。”

老狱卒眼睛一亮:“少主是说……只要将那密信泡水,就能辨真假?”

“不止。”安逸辉的指尖抚过金锁碎片上的莲纹,“那密信的字迹,模仿的是我父亲的笔锋,却少了父亲写‘安’字时,最后一笔的回锋——泉易总说父亲的回锋多余,却不知那是母亲教他的。”

这些都是他少年时与泉易一同进学时,泉易不耐烦听、他却记在心里的细节。如今想来,竟是命运开的最残忍的玩笑——当年不屑一顾的细枝末节,成了今日能刺穿谎言的刀。

“我这就去传信。”老狱卒转身要走,却被安逸辉叫住。

“等等。”安逸辉从草堆里摸出那半块刻了“玄”字的碎片,塞进老狱卒手里,“把这个交给李太傅,让他……呈给陛下。就说……这是苏小姐用命换来的,上面的莲纹,是前朝皇室徽记。”

老狱卒接过碎片,只觉得那碎片烫得像火,重重点头,转身时脚步快得像风。

安逸辉重新靠回石壁,月光落在他脸上,将眼底的红血丝照得清晰。他抬手按在胸口,那里贴着李太傅送来的密信,信上写“三日后辰时,若陛下准重审,需有人证”。

人证……他知道该找谁。

当年安父收养泉易时,曾让一个老管家记录过泉易的生辰与金锁特征,那老管家如今被泉易以“养病”为名,软禁在城郊庄子上。只要能找到他……

“泉易,”安逸辉对着月光低声说,声音轻得像叹息,“你看,玖儿没白死。她留下的碎片,她护着的安宁,都会成为压垮你的秤砣。”

月光忽然被云遮了,天牢里又陷入一片昏黑。他攥紧掌心的碎片,指节抵着石壁,将“玄”字的另一半,用指尖在石壁上刻了出来——那是“玄烬”的“玄”,是轩辕烬的名字。

泉易的别院燃着灯,却比天牢还暗。他站在火盆前,看着柳明远将一摞文书扔进火里,纸页蜷曲着化成灰,火星溅在他靴角,他却没动。

“渠帅,都烧完了。”柳明远看着火盆里的灰烬,低声道,“大理寺那边,封存的证据也派人盯着了,应该……”

“安逸辉知道了。”泉易忽然说,声音冷得像冰。

柳明远一愣:“少主知道什么了?”

“他知道墨的事了。”泉易转过身,眼底的红血丝在昏灯下格外醒目,“昨夜我去云栖寺,想了半宿——十二岁那年,他教我辨墨,说过前朝朱砂墨泛青。他一定记得。”

柳明远心头一沉:“那……要不要让大理寺的人把密信换了?”

“换不了了。”泉易摇头,指尖捏着那枚碎裂的“安”字玉佩,指节泛白,“李太傅盯着呢,一动就露马脚。”

他忽然笑了,作者“爱吃茄子卷的黛妮”推荐阅读《缚辉》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笑得比火盆里的灰还冷:“他倒是聪明,知道等。等我慌,等我出错,等我自己把把柄递到他手里。”

柳明远看着他指尖的玉佩,忽然低声道:“渠帅,要不……算了吧。”

泉易猛地转头,眼神像淬了毒:“你说什么?”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柳明远连忙跪下,“属下是说……安少主若真能翻案,您不如……不如带着残余的人走,去江南。前朝复辟……本就难,何必……”

“何必?”泉易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我忍了二十年寄人篱下,忍了他对苏玖的温柔,忍了他一次次推开我,你让我算了?”

他猛地将玉佩砸在地上,碎片溅起,划破了柳明远的手背。柳明远没敢躲,只低着头,血顺着指缝滴在青砖上,像极了苏玖撞柱时溅出的血。

泉易看着那滴血,忽然就没了声音。他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玉佩碎片,指尖被划破了也没察觉,只喃喃道:“我只是……不想他再看着别人。我只是想让他眼里只有我。”

柳明远从没见过这样的渠帅——像个被抢了糖的孩子,委屈得快要哭了,却又硬撑着不肯低头。他喉头发紧,低声道:“渠帅,城郊庄子上的老管家……今日派人来报,说他病得重了,怕是……”

泉易的动作猛地一顿。

老管家。那个看着他长大的老管家,知道他的生辰,知道他金锁的纹路,知道安父收养他的真正原因。

安逸辉要找的人证,是不是就是他?

“备车。”泉易猛地站起身,玄色衣袍扫过地上的玉佩碎片,“去城郊庄子。”

城郊的庄子在雾里,像座孤坟。老管家躺在榻上,枯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见泉易进来,浑浊的眼睛忽然亮了亮,却没说话,只剧烈地咳嗽起来。

“管家。”泉易坐在榻边,声音低得像怕惊着他,“安逸辉是不是找过你?”

老管家咳了半天,才喘着气道:“少主……没找老奴。是老奴……自己想找他。”

泉易的指尖猛地收紧:“你想告诉他什么?”

“告诉少主……”老管家的声音轻得像游丝,却字字清晰,“当年国公爷收养您,不是为了‘奇货可居’。是……是先帝托孤,说您母亲是国公爷的亲妹妹,您是安家的骨血。”

泉易猛地僵住,像被雷劈中:“你说什么?”

“您母亲……是国公爷的妹妹,当年嫁给先帝做侧妃,怕被后宫所害,才将您送出宫。”老管家从枕下摸出一块半碎的玉佩,与泉易手里的“安”字玉佩正好能对上,“这是您母亲的陪嫁,国公爷说……等您及冠了就给您,怕您知道了身份,性子会烈。”

泉易看着那半块玉佩,又看着老管家枯瘦的脸,忽然就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亲妹妹?安家骨血?那他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看着我在安府活得像条狗?为什么看着安逸辉排斥我?”

“国公爷怕啊……”老管家的声音带着哭腔,“怕您知道了身份,会去找前朝旧部,会被新帝盯上,会连累安家!他是想护着您啊!”

泉易猛地站起身,踉跄着后退,撞翻了桌边的药碗。青瓷碎在地上,药汁溅湿了他的靴角,像极了那日在天牢,安逸辉指尖滴下的血。

他一首以为自己是寄人篱下的仇人之子,以为安父收养他是为了利用,以为安逸辉排斥他是因为“庶子”身份。可原来……他是安家的骨血?安逸辉是他的表哥?

那他做的这一切算什么?

构陷安家,逼死苏玖,把安逸辉关进天牢,用最狠的方式证明自己“不是附属品”,却原来……他本就属于这里。

“哈哈哈……”泉易忽然大笑起来,笑声撞在简陋的屋梁上,碎成一片癫狂,“我竟不知道……我竟不知道……”

他猛地转身冲出屋,玄色衣袍在雾里像展开的蝙蝠翼,柳明远连忙跟上,只听他一边跑一边笑,笑声里裹着血,像要把心呕出来。

雾里的庄子静得可怕,只有他的笑声和脚步声,还有远处传来的鸡鸣——天快亮了。

天牢的天窗透进晨光时,安逸辉正用石片磨着那根竹尖。老狱卒匆匆跑进来,手里拿着一块玉佩碎片,声音发颤:“少主!您看这个!老管家派人送来的,说……说渠帅是安家的骨血!他母亲是安国公的妹妹!”

安逸辉捏着竹尖的手猛地一顿,抬头看向老狱卒手里的玉佩——那半块玉佩上刻着“安”字,缺口正好能与他小时候见过的、母亲的陪嫁玉佩对上。

母亲的陪嫁……母亲确实说过,她有个妹妹,早年嫁入深宫,没了音讯。

泉易是……母亲的外甥?是他的表弟?

那他这些年的排斥,这些年的防备,苏玖的死,安家的祸……

“噗——”

安逸辉猛地喷出一口血,溅在掌心的金锁碎片上,红得刺目。他看着那碎片上的莲纹,又看着老狱卒手里的玉佩,忽然就明白了泉易为什么偏执,为什么疯狂——他一首活在“寄人篱下”的恨里,却不知道自己本就有资格站在这里。

而他自己,竟亲手将这个“表弟”,逼成了仇人。

“少主!”老狱卒慌了,连忙去扶他。

安逸辉摆摆手,用袖子擦去嘴角的血,眼底的恨忽然就散了,只剩一片空茫的痛。他看着天窗的晨光,喃喃道:“三日后辰时……不用辨墨了。”

老狱卒一愣:“少主?”

“辨了又如何?”安逸辉笑了,笑得比血还苦,“他是安家的人,我扳倒他,安家就能清白吗?玖儿就能活过来吗?”

他将竹尖扔在地上,靠回石壁,闭上眼时,眼泪终于滑落——落在掌心的碎片上,与血混在一起,分不清哪是血,哪是泪。

晨光越发明亮,照在天牢的石壁上,将“玄”字的刻痕照得清晰。而城郊的雾里,泉易的笑声渐渐停了,只剩下沉默的背影,立在雾中,像一尊快要碎裂的石像。

这场由恨起头的戏,忽然被揭开了“亲”的底,所有的恨都成了笑话,所有的痛都成了钝刀,一刀刀割在心上,却连恨的对象都模糊了。

三日后辰时的朝堂,终究是要去的。

只是不知那时站在殿上的,是复仇者,还是……认亲的人。

天牢的风从天窗灌进来,带着晨露的湿意,吹得草堆沙沙响,像谁在低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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