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依潼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殿门被玄旻楚反手关上,门轴转动时发出沉闷的声响,将呼啸的寒风隔绝在外。主殿内复归寂静,只有烛火在寒玉床旁摇曳,投下晃动的光影。
付石航的睫毛颤了颤,眼帘缓缓掀开一条缝。入目的是玄旻楚近在咫尺的脸,白衣上的暗红血痕在烛火下格外清晰,他正垂眸看着自己,指尖的冰蓝灵力如同呼吸般起伏。
“师…师尊?”付石航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喉咙里泛起苦涩的铁锈味。
玄旻楚的指尖顿了顿,灵力依旧平稳地注入他体内。“醒了。”
这两个字没什么起伏,却让付石航的心莫名一松。他动了动手指,想抬起来,却发现西肢沉重得像灌了铅。“我…我怎么在这?”
“你说呢?”玄旻楚的目光扫过他缠满绷带的左臂,“从遗迹里拖回来的。”
付石航的脸颊微微发烫。他想起自己被魔物围攻时的狼狈,还有最后意识模糊前,玄旻楚撕裂空间出现的身影。“那些同门…他们没事吧?”
“死不了。”玄旻楚的声音冷了几分,“倒是你,逞英雄的本事不小。”
付石航被噎了一下,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最终只是低声道:“他们是无辜的。”
玄旻楚没再接话,指尖的灵力加快了流转。付石航心口的灼痛感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凉的暖意,顺着经脉蔓延至西肢百骸。他看着玄旻楚专注的侧脸,鼻梁高挺,唇线紧抿,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竟比往日柔和了几分。
“师尊,”付石航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你的衣服…脏了。”
玄旻楚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目光落在自己胸前的血痕上,那里还残留着付石航的体温。“与你无关。”
“怎么会无关?”付石航的声音提高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那是我的血。”
玄旻楚抬眸看他,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却让付石航莫名地有些心虚。他错开目光,看向寒玉床顶的冰棱,小声嘟囔:“反正…就是有关。”
殿外的风雪突然变大,拍打着窗棂,发出“砰砰”的声响。烛火剧烈摇晃,玄旻楚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变形,如同挣扎的困兽。他收回手,灵力散去的瞬间,付石航感觉到一阵轻微的眩晕。
“师尊?”
“躺着,别动。”玄旻楚站起身,转身走向角落的案几。那里放着一个青瓷茶壶,他提起茶壶,倒了一杯温水,又用灵力温了温,才走回床边。
付石航看着他手中的茶杯,愣住了。印象中,师尊从不碰别人用过的东西,更别说亲自倒水了。
玄旻楚将茶杯递到他唇边,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唇角。两人都是一僵,玄旻楚的指尖像被烫到般缩回,水杯微微倾斜,温水洒在付石航的脖颈上,带来一丝暖意。
“喝。”玄旻楚的声音有些不自然。
付石航乖乖地张口,温热的水流过喉咙,滋润了干涸的黏膜。他喝了几口,才发现玄旻楚一首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耳根却微微泛红。
“够了。”付石航轻轻推了推他的手腕。
玄旻楚收回手,将剩下的水倒掉,动作有些仓促。他转身想走,却被付石航叫住。
“师尊。”
玄旻楚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何事?”
“你…是不是又动用本源灵力了?”付石航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你的脸色很难看。”
玄旻楚沉默了片刻,才淡淡道:“无需多问。”
“我怎么能不多问?”付石航急了,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扯到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你明知道动用本源会损伤道基,为什么还要…”
“因为你蠢。”玄旻楚打断他,转过身时,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若不是你硬要逞英雄,触发遗迹禁制,何至于此?”
“我那是为了救人!”付石航也来了脾气,眼眶微微发红,“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被魔物杀死吗?”
“他们的死活,与你何干?”玄旻楚的声音冷得像冰,“你只需顾好自己。”
“可他们是同门!”
“同门?”玄旻楚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如刀,“你可知,这次伏击,本就是冲着你来的?”
付石航愣住了:“什…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那些魔物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村庄,而是你。”玄旻楚走到床边,俯身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或者说,是你身上的凤凰令牌。”
付石航下意识地摸向胸口,那里的凤凰令牌正贴着皮肤,传来微微的暖意。“令牌?为什么?”
“因为它是开启镇魂碑的钥匙。”玄旻楚的声音低沉了些,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师傅太冷,徒弟太野 “而镇魂碑下,封印着魔族的首领。”
付石航的瞳孔骤缩:“魔族首领?那…那宫师姐她…”
“她只是个棋子。”玄旻楚淡淡道,“真正想得到令牌的,是她背后的人。”
付石航想起宫依潼刚才的样子,还有她送来的掺了锁灵草的汤药,心里一阵发冷。“是…是掌门吗?”
玄旻楚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漫天的风雪。“三日内,掌门会送卷宗过来。到时候,一切自会明了。”
付石航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陌生。那个一向冷漠寡言的师尊,似乎藏了很多秘密。他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师尊。”
“嗯?”
“你…会不会有事?”付石航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动用了那么多本源灵力…”
玄旻楚的背影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无妨。”
“怎么会无妨?”付石航急得想哭,“我听说,动用本源会折损寿元,还会…”
“闭嘴。”玄旻楚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养好你的伤,少管闲事。”
付石航被他吼得一愣,委屈的情绪涌上心头,眼泪差点掉下来。他别过脸,看着床顶的冰棱,闷闷地说:“我才不是多管闲事,我只是…只是…”
只是担心你。
最后几个字哽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殿内陷入了沉默,只有风雪拍窗的声音,和烛火燃烧的噼啪声。付石航能听到玄旻楚的呼吸声,很轻,却很平稳,让他莫名地安心。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床沿微微一沉,玄旻楚又坐了回来。他以为师尊又要疗伤,却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轻轻覆上了他的额头。
付石航猛地睁大眼睛,看向玄旻楚。他正垂眸看着自己,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动作却很轻柔。
“没发烧。”玄旻楚收回手,语气平淡。
付石航的心跳得飞快,脸颊瞬间烧了起来。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玄旻楚似乎没察觉到他的异样,从储物戒里取出一个白玉瓶,倒出一粒丹药,递到他嘴边。“服下。”
付石航乖乖地张嘴吞下,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暖流涌入丹田。他看着玄旻楚收起玉瓶,突然鼓起勇气问道:“师尊,你…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玄旻楚抬眸看他,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为何这么问?”
“因为我总是给你添麻烦。”付石航的声音低低的,“要不是我,你也不会道心受损,更不会动用本源灵力…”
“与你无关。”玄旻楚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道心之事,是我自己的选择。”
“选择?”付石航不解地看着他。
玄旻楚没有解释,只是站起身,走到窗边。“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他说完,转身就走,白色的衣摆在风雪中轻轻飘动,很快消失在殿门后。
付石航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愣了很久。他不明白玄旻楚的意思,更不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情。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又有些酸酸的。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玄旻楚指尖的冰凉触感。他又摸了摸胸口的凤凰令牌,那里传来的暖意,仿佛能驱散所有的寒冷和不安。
殿外的风雪还在继续,寒玉床却似乎没那么冷了。付石航闭上眼睛,脑海里反复回响着玄旻楚的话——“道心之事,是我自己的选择。”
他不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却莫名地觉得,或许,事情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糟糕。
至少,师尊没有真的讨厌他。
这个认知让付石航的心情好了很多,疲惫感渐渐袭来,他打了个哈欠,沉沉地睡了过去。
烛火在床边摇曳,映着他恬静的睡颜,嘴角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殿外的风雪依旧,却仿佛温柔了许多,不再那么刺骨了。
玄旻楚站在殿外的回廊上,看着主殿的方向,久久没有动。风雪落在他的白衣上,瞬间融化,留下淡淡的水痕。他抬手按在自己的胸口,那里的道心裂痕依旧隐隐作痛,却比之前多了一丝奇异的暖意。
他知道,自己的道,己经彻底偏离了原来的轨迹。但他并不后悔。
至少,那个傻小子还活着。
这就够了。
玄旻楚转身,走进漫天风雪中,白色的身影很快被风雪吞没,只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很快又被新的落雪覆盖。
雪寂峰的夜,还很长。但寒玉床上的少年,却睡得格外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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