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寂峰主殿的寒玉床泛着幽幽冷光，付石航平躺在玉床上，周身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雾。他的左臂被夹板固定，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伸首，白色的绷带从指尖缠绕到肩头，渗出淡淡的血痕。玄旻楚坐在床沿，白衣下摆垂落在冰玉上，凝结出细碎的冰晶。
他的右手悬在付石航心口上方，指尖萦绕着冰蓝色的灵力，正缓缓注入少年体内。每一次灵力流转，玄旻楚的眉头便微不可察地蹙一下，唇线紧抿如刀刻。付石航心口的焦黑掌印己褪去大半，露出底下新生的淡粉色皮肉，却仍有一缕黑气在皮肉下游走，如同被困的蛇。
“嗤——”
灵力触及黑气的瞬间，付石航的身体猛地抽搐，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痛哼。玄旻楚指尖的灵力骤然收紧，将那缕黑气死死锁在掌印边缘。少年的睫毛剧烈颤抖，眼角沁出一滴泪，刚滑落至鬓角便冻结成冰珠。
玄旻楚另一只手探入怀中，取出一个白玉药瓶。倒出三粒莹白的丹药，他屈指一弹，丹药精准地落在付石航唇边。指尖轻触少年干裂的唇瓣，将丹药推入。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暖流涌入丹田，付石航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弛，呼吸也平稳了几分。
殿外的风雪拍打着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主殿内只点着一盏孤灯，烛火在穿堂风里摇曳，将玄旻楚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冰冷的墙壁上，如同蛰伏的兽。他抬手，用袖口擦去付石航唇角溢出的药沫，动作轻得像触碰易碎的琉璃。
付石航的手指突然动了动，蜷缩成拳，又缓缓松开。玄旻楚的动作顿住，目光落在少年手背上。那里布满了细小的针孔，是连日来输送灵力留下的痕迹，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抚过那些针孔，冰寒的指尖仿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吱呀——”
殿门被推开一道缝隙，寒风裹挟着雪粒灌进来，吹得烛火剧烈摇晃。宫依潼提着食盒站在门口，青绿色的裙摆在风雪中微微飘动。她的目光扫过寒玉床上的付石航，又落在玄旻楚染血的白衣前襟，瞳孔微缩，随即又挂上温婉的笑。
“师尊，弟子来送些清粥。”她的声音柔得像雪，“听闻师弟醒了，特意炖了些滋补的汤药。”
玄旻楚没有回头，指尖的灵力依旧平稳地注入付石航体内。“出去。”
宫依潼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又化开，她提着食盒缓步走入殿内，靴底踩在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师尊连日操劳，总要进些食水。这汤药里加了雪莲和灵芝，最能补益气力。”
她走到床前，将食盒放在寒玉床旁的矮几上，开盖的瞬间，一股浓郁的药香弥漫开来。玄旻楚的鼻翼微动，目光骤然变冷。
“放下，离开。”他的声音比寒玉床更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宫依潼的手顿在食盒边缘，眼神掠过付石航苍白的脸，又落回玄旻楚身上。“师尊，师弟伤势沉重，需好生调养。弟子愿留下侍奉，为师尊分忧。”
她说着，伸手想去触碰付石航的额头，指尖刚要触及冰雾，便被一股无形的气劲弹开。宫依潼踉跄后退，撞在矮几上，食盒里的药碗倾斜，褐色的药汁泼洒在寒玉床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冒起淡白色的烟雾。
玄旻楚终于转头，目光如冰刃般射向宫依潼。“雪莲性热，与石航体内残存的凤凰灵力相冲。灵芝掺了锁灵草，你想让他彻底沦为废人？”
宫依潼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手中的药碗“当啷”一声摔在地上，碎裂成数片。“师…师尊误会了！弟子绝无此意，是…是药童配错了药材！”
玄旻楚缓缓站起身，周身的冰雾骤然浓重，主殿内的温度骤降，烛火被冻在半空，化作一盏冰灯。“三日前，我让你父亲送来的卷宗，为何至今未到？”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师傅太冷，徒弟太野宫依潼的身体剧烈颤抖，眼神躲闪，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话。玄旻楚向前迈了一步，白衣飘动带起的寒气将她逼至墙角，青绿色的裙角被冰冻结在地面上。
“掌门之女，勾结魔物，毒害同门，”玄旻楚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你说，该当何罪？”
“不…不是的！”宫依潼尖叫起来，双手胡乱挥舞，“是他！都是因为付石航！若不是他，师尊怎会动凡心？怎会道心受损？他本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她的话音未落，一道冰棱突然从地面升起，擦着她的脸颊刺入墙壁，留下一道深深的裂痕。宫依潼吓得瘫坐在地，泪水混合着恐惧滚落，在下巴处凝结成冰珠。
玄旻楚没有再看她，转身回到寒玉床前。付石航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瞳孔里映着他的身影，眼神茫然而虚弱。少年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微弱的气音。
玄旻楚立刻俯身，将耳朵贴近他的唇边。付石航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带着淡淡的药香和一丝血腥气。“师…师尊…”
这两个字轻得像羽毛，却让玄旻楚输送灵力的指尖猛地一颤。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按在付石航的人中，那里的皮肤依旧冰凉。“别说话。”
付石航的睫毛颤了颤，目光落在玄旻楚染血的白衣上，瞳孔骤然收缩。他试图抬起手，却被玄旻楚按住。少年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焦急，喉间再次溢出模糊的气音，像是在询问。
玄旻楚没有回应，只是加快了灵力的输送。冰蓝色的光晕与付石航体内透出的淡淡红光交织，在寒玉床上形成奇异的漩涡。宫依潼瘫在墙角，看着眼前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怨毒，随即又被恐惧取代，连滚带爬地逃出了主殿。
殿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风雪。玄旻楚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付石航的脸，少年的脸色渐渐有了一丝血色，呼吸也愈发平稳。他心口的掌印彻底褪去，只留下浅浅的疤痕，如同淡红色的蛛网。
玄旻楚收回手，指尖的冰蓝色灵力渐渐散去，露出底下苍白的指节。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风雪灌入，吹起他的衣袍，露出腰间那串寒髓玉珠——最中间的那颗玉珠，裂痕又扩大了几分，几乎要贯穿整个珠子。
寒玉床上的付石航翻了个身，面向玄旻楚的方向，眉头微蹙，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玄旻楚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停留了许久，才缓缓关上窗，转身回到床沿坐下。
他伸出手，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落在付石航的发顶。少年的发丝柔软，带着雪松香，与他指尖的冰寒形成鲜明的对比。玄旻楚的动作很轻，仿佛怕惊扰了梦中人，指尖在发丝间缓缓滑动，留下一串细碎的冰晶。
付石航在梦中呓语了一句，含糊不清，却让玄旻楚的动作顿住。他低头看着少年沉睡的脸，良久，才缓缓收回手，重新坐回床沿，闭目调息。
主殿内再次恢复寂静，只有烛火在冰雾中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交织成一幅无声的画卷。寒玉床的冷光与药香缠绕，风雪在殿外呼啸，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无法侵扰这片刻的安宁。
玄旻楚的白衣在冷光中泛着淡淡的光泽，衣摆上的血痕早己凝固成暗红色，与冰玉的幽蓝交相辉映，如同雪地里绽开的红梅，凄美而决绝。他始终闭着眼，周身的冰雾却比之前柔和了许多，像是在默默守护着什么珍贵的东西。
付石航的呼吸渐渐变得悠长，眉头舒展，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他的右手搭在腹部，手指微微蜷缩，像是握住了什么无形的温暖。寒玉床的冰雾在他周身流转，形成一道奇异的保护膜，将所有的寒冷与危险都隔绝在外。
风雪依旧，寒夜漫长，但主殿内的这点微光与药香，却仿佛预示着，最艰难的时刻，或许己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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