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里的空气仿佛被抽走了所有温度，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那场惊心动魄的争吵，那个几乎越界的瞬间，像一道无形的鸿沟，横亘在左兆才和左智炎之间。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照进客厅时，两人都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左兆才是被闹钟叫醒的。宿醉般的头痛袭来，伴随着心脏阵阵的抽痛。他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上精致的吊灯，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昨晚的画面——左智炎惊恐的眼神，自己失控的呼吸，还有那差点落下的、禁忌的吻。
羞耻和恐惧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下床，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到浴室。镜子里的男人，眼底布满了血丝，脸色苍白，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看起来疲惫而憔悴。
这就是他吗？那个在商场上从容不迫、冷静自持的左兆才？竟然会因为一个少年的几句话，就失控到差点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
左兆才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狠狠泼在脸上。冰冷的水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却无法驱散心底那股汹涌的、罪恶的欲望。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必须离左智炎远一点，必须想办法掐灭心底那不该有的念头。否则，他会彻底毁掉自己，也会毁掉左智炎。
左兆才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走出了浴室。
客厅里静悄悄的，左智炎的房门紧闭着，不知道是还没醒，还是醒了也不想出来。
左兆才没有去叫他，只是默默地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黑咖啡。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稍微压下了心底的烦躁。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才七点半。平时这个时候，他还在睡梦中，今天却再也无法安睡。
“我去公司了。”左兆才对着左智炎的房门，用一种近乎公式化的语气说道，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
左兆才也不在意，拿起公文包，转身离开了公寓。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左智炎房间里，少年靠在门后，听到外面传来的关门声，紧绷的身体才缓缓放松下来。他滑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
昨晚的画面，同样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回放。
左兆才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他急促的呼吸，他身上灼热的温度，还有那近在咫尺的、带着危险气息的脸……
每一个细节，都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不明白，左兆才为什么会突然变成那样。
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那一刻，除了恐惧之外，竟然还有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唾弃的期待。
这种期待，让他感到羞耻和恐慌。
他用力摇了摇头，试图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从脑海里甩出去。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关落溪”三个字。
左智炎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智炎，你起床了吗？”关落溪清脆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如既往的热情，“我妈做了些小饼干，我给你带了点，现在在你家楼下呢。”
左智炎皱了皱眉，心里有些抗拒：“不用了，我……”
“哎呀，你就下来吧，我都到了。”关落溪不由分说地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就当陪我聊会儿天嘛。”
左智炎看着紧闭的房门，听着外面空荡荡的客厅，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
一个疯狂的、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念头，悄然滋生。
他想看看，左兆才如果看到他和关落溪在一起，会是什么反应。
他想知道，左兆才那晚的失控，到底是一时冲动，还是……真的如他自己所想的那样，对他有着不一样的心思。
同时，他也想证明，自己是正常的，是可以接受关落溪的。
“……好，我马上下来。”左智炎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答应了。
挂了电话，他站起身，走到镜子前。镜子里的少年，脸色苍白，眼底有着淡淡的青黑，看起来有些憔悴。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一些。
他不能让关落溪看出任何异样。
左兆才坐在办公室里，面前摊着厚厚的文件，可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脑海里，全是左智炎的影子。
他在干什么？
有没有按时吃饭？
会不会又像前几天一样，跑去酒吧喝酒？
昨晚的事情，他会不会吓到了？
无数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盘旋，让他坐立难安。
他甚至有种冲动，想立刻开车回去，看看左智炎到底怎么样了。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不行。
他不能回去。
他必须克制住自己。
他拿起桌上的咖啡，一饮而尽，试图用咖啡因来麻痹自己混乱的神经。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是张助理打来的。
“左总，下午和恒通集团的会议，对方问能不能提前到两点？”
“可以。”左兆才的声音有些沙哑。
“好的。另外，晚上有个晚宴，您需要参加吗？”
左兆才犹豫了一下。按照他平时的习惯，这种晚宴能推就推。但今天，他不想回家太早，不想面对那个让他心慌意乱的空间。
“参加。”
“好的，我马上安排。”
挂了电话，左兆才重新将目光投向文件，可心思依旧飘忽不定。
他知道，自己这是在逃避。
可除了逃避，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控制住自己那该死的、不断滋生的欲望。
公寓楼下，左智炎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关落溪，心里有些复杂。
“给，刚出炉的，还热着呢。”关落溪把一个精致的纸袋递到他面前，里面散发着黄油和糖的香甜气息。
“谢谢。”左智炎接过纸袋，语气有些平淡。
“你怎么了？看起来不太高兴？”关落溪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关切地问道，“是不是还在想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左智炎摇了摇头：“没有。”
“那是为什么？”关落溪不依不饶地追问，“是不是……和你表哥吵架了？”
左智炎的身体微微一僵，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关落溪见状，心里暗暗得意，脸上却露出一副同情的表情：“我就知道。你表哥那个人，是有点太强势了，什么都想管着你。其实我觉得，你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不用什么都听他的。”
左智炎抬眼看了她一下，没有说话。
“对了，”关落溪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我今天下午没课，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新上映了一部科幻片，评价好像还不错。”
左智炎本想拒绝，可脑海里那个疯狂的念头再次冒了出来。
他看着关落溪期待的眼神，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
关落溪显然没料到他会答应得这么爽快，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太好了！那我们下午一点在电影院门口见？”
“嗯。”
“那我先回去准备一下，下午见！”关落溪开心地挥了挥手，转身跑开了。
左智炎看着她欢快的背影，心里却没有丝毫喜悦，只有一种莫名的烦躁和空虚。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纸袋，里面的饼干还带着温度，可他却觉得浑身发冷。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
他只知道，他需要一个答案。
一个关于左兆才，也关于他自己的答案。
下午，电影院门口。
左智炎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戴着帽子和口罩，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他站在约定的地点，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地看着西周，心里莫名地有些紧张。
他在期待什么？
期待左兆才突然出现，然后愤怒地把他拉走？
还是期待左兆才看到他和关落溪在一起，会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在意？
他不知道。
“智炎！”
关落溪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抬起头，看到关落溪穿着一条漂亮的白色连衣裙，化了淡妆，正笑盈盈地朝他走来。
“你怎么穿这么多？还戴口罩？”关落溪走到他面前，有些好奇地问道。
“有点冷。”左智炎含糊地解释道。
“还好吧，今天天气挺暖和的呀。”关落溪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也没多想，“电影快开场了，我们进去吧。”
左智炎点了点头，跟在她身后走进了电影院。
电影放了什么，左智炎几乎一点也没看进去。他的心思完全不在屏幕上，总是下意识地看向电影院的入口，期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又害怕他真的出现。
关落溪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中途凑过来问他：“电影不好看吗？”
“没有，挺好看的。”左智炎敷衍地回答道，目光却依旧飘向入口的方向。
关落溪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入口，像是明白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电影散场后，两人并肩走在商场里。
“要不要去喝杯奶茶？”关落溪提议道。
左智炎想拒绝，可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左兆才的助理，张助理。
他正站在不远处的一家男装店门口，似乎在等什么人。
左智炎的心脏猛地一跳。
张助理在这里，那左兆才呢？
他下意识地挺首了身体，放慢了脚步，甚至还刻意地往关落溪身边靠了靠。
关落溪感受到他的靠近，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主动挽住了他的胳膊。
左智炎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想要挣脱，可想到张助理可能就在不远处看着，他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他能感觉到，张助理的目光似乎朝这边看了过来。
他强迫自己露出一个还算自然的表情，甚至还侧过头，听关落溪说着什么，时不时点一下头。
整个过程，他的心脏都在狂跳，手心也冒出了冷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一个试探左兆才的机会。
两人慢慢悠悠地走到奶茶店门口，关落溪正准备进去，左智炎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关落溪疑惑地看着他。
左智炎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复杂地看着不远处的男装店。
张助理还站在那里，而他身边，多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深色西装，身姿挺拔的男人。
正是左兆才。
他似乎刚买完衣服，正和张助理说着什么，侧脸的线条在商场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冷峻。
左智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看到，左兆才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他和关落溪紧紧挽在一起的手臂上。
那一刻，左兆才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眼神瞬间变得冰冷，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虽然只是一瞬间，他很快就移开了目光，继续和张助理说话，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样。
可左智炎却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情绪。
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同时，心底深处，却又涌起一丝微弱的、病态的。
他看到了。
他果然看到了。
他还是在乎的。
“智炎？你怎么了？”关落溪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关切地问道，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左兆才，眼神里闪过一丝得意。
左智炎猛地回过神来，甩开了关落溪的手，语气冰冷地说道：“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不敢再看左兆才的方向，不敢去想他此刻的心情。
他只知道，自己好像达到了目的，可心里却没有丝毫喜悦，只有一片混乱和疲惫。
关落溪看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左兆才，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笑容。
左兆才站在原地，手里拎着刚买的衬衫，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刚才那一幕，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剜在他的心上。
左智炎和关落溪挽着胳膊，亲密地站在一起，甚至还在低声说着什么，看起来那么般配，那么……刺眼。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冻结了。
一股强烈的嫉妒和愤怒，像火山一样在他心底爆发，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甚至有种冲动，想冲过去，把左智炎从关落溪身边拉回来，质问他到底在干什么。
可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冲动。
他看到了左智炎看过来的眼神，那里面似乎带着一丝挑衅，一丝……试探？
是了，他一定是故意的。
故意在他可能出现的地方，和关落溪表现得这么亲近。
是为了报复他昨晚的失控吗？
还是为了向他证明，他可以过得很好，没有他也可以？
无论是什么原因，都成功地刺痛了他。
“左总？您怎么了？”张助理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小心翼翼地问道。
左兆才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没什么。我们走吧。”
他转身，脚步有些僵硬地朝着电梯口走去。
那背影，看起来有些萧索，又有些……狼狈。
坐进车里，左兆才没有立刻让司机开车。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看到的画面。
心痛得无以复加。
他想，或许他真的该放手了。
左智炎己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喜欢的人。
他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被他这个“不正常”的表哥束缚着。
或许，关落溪说得对，他对左智炎的感情，确实不正常。
这样下去，只会伤害到彼此。
放手，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左兆才缓缓睁开眼睛，眼底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平静。
“开车吧。”他淡淡地说道。
车子平稳地驶离了商场，汇入了拥挤的车流。
左兆才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眼神空洞。
他不知道，这场刻意的疏远和试探，将会把他们带向何方。
他只知道，从这一刻起，有些东西，似乎真的要结束了。
而他的心，像是被掏空了一样，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寒冷和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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