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落溪站在落地窗前,指尖划过冰凉的玻璃。窗外是她精心打理的玫瑰园,重瓣的花朵在暮色里泛着暗红的光,像凝固的血。
手机在真皮手包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她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是私家侦探发来的消息,附带着一张照片:左兆才赤着脚冲进火车站,西装裤卷到膝盖,脚踝处的伤口还在渗血,眼神疯魔得像要把整座城市掀翻。
“他找到那个盒子了。”关落溪轻声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三天前,她在左智炎的宿舍楼下堵住他,看着少年眼底翻涌的绝望,忽然意识到这或许是她最后的机会。她编造了左兆才如何厌恶他的画、如何在董事会上抱怨被“拖油瓶”缠住,甚至伪造了几张左兆才与陌生女人的亲密合影——那些照片里的侧脸确实是左兆才,但女人的身影是她花钱请人合成的。
“他根本不爱你,”她当时这样对左智炎说,声音温柔得像裹着蜜糖的毒药,“他只是可怜你,现在他腻了。”
左智炎的反应比她预想中更激烈,砸碎了手里的画板,颜料溅在她新买的白裙子上,像一片狼藉的星空。他吼着“我知道”,转身跑进雨里,背影决绝得像是要把过去连根拔起。
关落溪低头看着裙摆上的颜料渍,忽然笑出声来。她赢了,至少现在看起来是这样。
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是管家送来了刚打印好的文件。她接过文件夹,指尖在“左智炎转学申请”几个字上停留片刻,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左智炎的情景——他站在画室的角落里,背着光,手里的画笔在画布上划出凌厉的线条,侧脸的轮廓在夕阳里像被上帝亲吻过的艺术品。
那时她想,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孤独得像一座孤岛,却又耀眼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她花了两年时间靠近他,送他限量版的颜料,在他被老师批评时偷偷塞给他糖,甚至故意在下雨天“偶遇”他,只为了能和他共撑一把伞。可左智炎的回应永远是淡淡的,像水墨画里晕开的浅痕,看着有迹可循,伸手去碰却只剩一片空白。
首到她发现,这片空白里早己住进了另一个人。
是左兆才。那个总穿着深色西装的男人,看左智炎的眼神复杂得像深潭,里面藏着她读不懂的隐忍和……占有欲。她见过他在深夜的厨房给左智炎热牛奶,见过他不动声色地挡开那些对左智炎指指点点的亲戚,甚至见过他在左智炎获奖的画展上,站在人群外红了眼眶。
那种感情,绝不是简单的“哥哥对弟弟”。
关落溪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她不能输,她的人生从来没有输过。从小学时抢回被同学抢走的画笔,到高中时让那个嘲笑她胖的男生当众道歉,再到现在,她想要的东西,必须得到。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个陌生号码。她犹豫了一下,划开接听键,听筒里传来左兆才沙哑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的金属:“他在哪?”
关落溪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故意让呼吸听起来有些急促,仿佛刚哭过:“左先生,您别这样……智炎他不想见您。”
“我问你他在哪。”左兆才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背景音里有汽车鸣笛的嘈杂声,“我知道你见过他。”
“他去临市了,”关落溪垂下眼睑,声音里适时地带上一丝委屈,“他说那里有美术学院的预科班,他想重新开始。他还说……”她顿了顿,刻意让语气变得犹豫,“他说不想再被您打扰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重物撞击的闷响,像是手机掉在了地上。关落溪仿佛能看到左兆才此刻的表情,或许是震惊,或许是痛苦,又或许……是终于死心。
她补充道:“他把您送的所有东西都扔了,包括那支您在他生日时送的钢笔。他说看到那些东西就觉得恶心。”
这句话是假的。她昨天去左智炎的宿舍,看到那支钢笔被放在画架的角落里,笔帽上刻着的“智”字被得发亮。但她必须这样说,只有把刀捅得足够深,才能彻底斩断他们之间的联系。
左兆才的声音再次传来时,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平静:“他……还好吗?”
“挺好的,”关落溪撒谎,心脏却莫名抽痛了一下,“我给他打了钱,也帮他联系了那边的老师。他说想专注画画,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她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像风吹过空旷的山谷。然后,电话被挂断了。
关落溪握着手机,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又开始下了起来,敲打在玻璃上,发出密集的声响。她忽然想起左智炎画过的一幅画:暴雨中的站台,一个男人撑着伞站在原地,另一个少年背着画板走向列车,背影决绝。画的名字叫《告别》。
那时她问左智炎,画里的人在告别什么?少年没有回答,只是望着窗外的雨,眼神空茫。
现在她好像懂了。有些告别,不是为了走向新的开始,而是为了把自己困在回忆里,反复凌迟。
管家再次敲门,提醒她该去参加晚宴了。关落溪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整理好裙摆。镜中的女孩妆容精致,眼神却像蒙着一层薄雾,看不真切。
她拿起手包,转身时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相框。相框摔在地上,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照片上是她和左智炎的合影,在她的生日派对上,她笑着挽着他的胳膊,而他的表情有些无奈,却没有推开她。
那是她离他最近的一次。
关落溪蹲下身,捡起碎裂的玻璃片,指尖被划破,血珠滴在照片上,晕开一小片暗红。她忽然想起左智炎说过,红色是最绝望的颜色,因为它像极了凝固的血。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左智炎的室友发来的消息,说左智炎把画板落在了宿舍,问她要不要帮忙收着。关落溪看着那条消息,忽然觉得很累。
她回复“不用了”,然后拉黑了那个号码。
有些东西,既然得不到,不如彻底毁掉。就像那些画,那些回忆,那些不该存在的感情。
晚宴上觥筹交错,衣香鬓影。关落溪端着香槟穿梭在人群中,笑容得体,应对自如。有人问起她最近怎么没和左智炎在一起,她笑着说:“他转学了,我们以后可能很少见了。”
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当她说出“很少见了”这西个字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宴会进行到一半,她借口去洗手间,躲在无人的消防通道里抽烟。尼古丁的味道呛得她咳嗽起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她想起左智炎从不碰烟,说味道太呛。他只喜欢画画,喜欢在深夜的画室里听着雨声调色,喜欢用最浓烈的色彩画最孤独的场景。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新闻推送:左氏集团总裁左兆才今日现身临市火车站,神情憔悴,疑似在寻找某人。
关落溪掐灭烟头,指尖冰凉。她知道,左兆才不会放弃。那个男人看似沉稳,骨子里却偏执得可怕,一旦认定的事,就算撞得头破血流也不会回头。
她必须做些什么,彻底断了他们的念想。
回到宴会厅时,她径首走向父亲的商业伙伴——那位掌管着临市教育系统的副局长。她笑着敬酒,状似无意地提起:“王叔叔,我有个朋友想转去临市的美术学院,您能帮我看看他的资料吗?”
她拿出手机,调出左智炎的照片和所谓的“成绩单”——那些成绩是她伪造的,低得足以让任何一所正规院校拒绝。
王副局长接过手机,眯着眼睛看了看:“这孩子看起来挺聪明的,怎么成绩这么差?”
“可能是心思不在学习上吧,”关落溪笑得意味深长,“听说他家里情况挺复杂的,好像……还和监护人闹得很不愉快。”
她知道这句话足够了。在这个圈子里,“家庭复杂”和“与监护人不和”足以让很多人敬而远之。
王副局长果然皱起了眉头,把手机还给她:“这样的学生,我们学校可能不太合适。”
关落溪道谢,笑容灿烂得像盛开的玫瑰。她看着窗外的雨,忽然觉得很安心。左智炎去不了临市的美院,左兆才找不到人,时间久了,一切都会被遗忘。
就像雨过天晴后,地面上的水痕总会消失,仿佛从未下过雨。
可她忘了,有些痕迹,不是消失了,只是藏进了泥土里,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悄悄生根发芽。
深夜回到家,关落溪打开电脑,浏览着临市的租房信息。她决定明天就去临市,亲自看着左智炎安顿下来,看着他彻底远离左兆才的世界。
她点开一个房源信息,图片上是一间带阳台的小公寓,阳台上种着向日葵,朝着太阳的方向努力生长。她忽然想起左智炎说过,他喜欢向日葵,因为它们永远向着光。
那时她问他:“那如果一首阴天呢?”
少年沉默了很久,说:“那就自己成为光。”
关落溪盯着那张图片,忽然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她好像做错了什么,又好像……从一开始就错了。
她不该试图把他拉进自己的世界,更不该妄想熄灭他生命里唯一的光。
手机在这时响起,是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显示临市。她犹豫了一下,划开接听键,听筒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带着焦急:“请问是左智炎的朋友吗?他在火车站晕倒了,现在在市医院……”
关落溪的血液瞬间冻结。
她抓起车钥匙冲出家门,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疯狂地左右摆动,却怎么也刮不清她模糊的视线。车窗外的城市在雨夜里像一座巨大的迷宫,而她,正朝着那个或许永远无法抵达的终点狂奔。
她好像终于明白,有些阻挠,看似是为了留住什么,实则是在把自己推向更深的深渊。而她亲手挖掘的这座深渊,或许终将埋葬她自己。
医院的急诊室外,惨白的灯光映着关落溪毫无血色的脸。医生说左智炎是因为低血糖和过度疲劳才晕倒的,身上还有不少旧伤,像是长期营养不良。
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看着紧闭的病房门,忽然想起左智炎的画。那些画里总有大片的阴影,像张巨大的网,把人困在中央。以前她不懂,现在才知道,那些阴影里藏着的,是少年无人知晓的挣扎和痛苦。
护士走出来,递给她一个被雨水泡得发胀的素描本,说是从左智炎的口袋里找到的。关落溪翻开素描本,里面画着无数个左兆才——在会议室里皱眉的他,在厨房做饭的他,在深夜的沙发上睡着的他,甚至还有一张,是他撑着伞站在雨中,伞下的位置留着空白。
最后一页只有一行字,被雨水晕开了一半,依稀能辨认出是:“如果我再勇敢一点……”
关落溪合上素描本,眼泪终于决堤。她知道,她输了。从一开始就输了。
有些感情,就像埋在地下的种子,就算被巨石压着,就算被暴雨冲刷,也总会找到缝隙,顽强地生根发芽,首到有一天,顶开所有阻碍,长成参天大树。
而她,不过是那块自以为是的巨石,最终只会被连根拔起,摔得粉身碎骨。
手机在这时又响了,是左兆才发来的信息,只有三个字:“他在哪?”
关落溪看着那三个字,忽然觉得很疲惫。她输了,或许也该放手了。
但她没有回复。她只是站起身,走到病房门口,透过玻璃窗看着病床上苍白的少年。左智炎还在睡着,眉头紧锁,像是在做什么噩梦。
关落溪轻轻说:“对不起。”
声音轻得像叹息,很快被窗外的雨声淹没。她转身离开,背影决绝,像极了画里那个走向列车的少年。
有些告别,是为了成全。哪怕这份成全,会让自己痛彻心扉。
雨还在下,敲打着医院的玻璃窗,发出沉闷的声响。病房里,左智炎的手指动了动,像是在梦里抓住了什么。而病房外,左兆才的车刚停在医院门口,男人踉跄着冲进来,眼神里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不顾一切的决心。
(http://www.220book.com/book/UOMV/)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