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被推开时,左兆才正闭着眼假寐。阳光透过纱帘漫进来,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一群安静栖息的蝶。左智炎刚走没多久,保温桶里剩下的小米粥还冒着袅袅热气,甜香混着淡淡的药味,在空气里酿出一种脆弱的安宁。
“左先生。”
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刻意维持的镇定。左兆才缓缓睁开眼,看到关落溪站在病床几步开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连衣裙,脸上化着精致的淡妆,只是眼底的红血丝和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并非表面那般平静。
她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纸袋,看起来像是刚从什么重要场合赶来。
左兆才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惊讶,也没有波澜,仿佛早己预料到她的出现。经历过生死边缘的徘徊,很多事情在他眼里都变得清晰了,包括眼前这个女孩眼底深藏的偏执与不甘。
关落溪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纸袋,指节泛白。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我来看看你。医生说你恢复得很好,真是……太好了。”
她的话语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像是在背诵早己准备好的台词。
左兆才依旧沉默,只是微微偏过头,看向窗外。窗外的香樟树长得正盛,浓密的枝叶在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
关落溪的尴尬在这沉默中被无限放大。她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准备了那些足以让左兆才对左智炎彻底失望的“证据”,可在左兆才这种近乎漠然的注视下,那些话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恨这种感觉。
从小到大,她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左智炎是第一个例外,而左兆才,这个总是冷静自持、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男人,则让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左先生,”她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往前迈了一步,将手里的纸袋放在床头柜上,“我知道,你现在可能……对我有些误会。但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让你知道一些事情。一些关于……左智炎的事情。”
提到左智炎的名字时,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嫉妒,有怨恨,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病态的兴奋。
左兆才这才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平静地开口,声音依旧带着病后的沙哑,却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关小姐,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不,有的!”关落溪急切地打断他,像是怕他下一秒就会赶自己走,“左先生,你被他骗了!左智炎他……他根本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他接近你,跟你在一起,都是有目的的!”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那个精致的纸袋,从里面拿出一叠照片,递到左兆才面前。
“你看!这些都是我无意中拍到的!”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他根本就不爱你!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说得全是你的坏话!他说他只是在利用你,利用你的钱,利用你的身份!他还说……等他拿到他想要的,就会立刻离开你!”
照片上的画面,大多是左智炎和关落溪“相处”的场景。有的是在餐厅里,左智炎低头听关落溪说话;有的是在校园里,关落溪挽着左智炎的胳膊;甚至还有一张,是那天在“云顶”餐厅,关落溪喂左智炎吃东西的画面,角度刁钻,看起来确实像是亲密无间。
这些照片,显然是经过精心挑选和处理的,每一张都在刻意营造一种左智炎和关落溪关系亲密的假象。
左兆才拿起照片,一张张地看着。他的动作很慢,眼神平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关落溪紧张地看着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她期待着看到左兆才愤怒、失望、痛苦的表情,期待着他像自己预想的那样,对左智炎彻底失望。
可是,左兆才只是默默地看着,首到把所有照片都看完,然后轻轻地将它们放在床头柜上,推回到关落溪面前。
“完了?”他淡淡地问。
关落溪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她咬了咬牙,从纸袋里拿出了另一样东西——一个小小的录音笔。
“还有这个!”她按下播放键,录音笔里传出一段经过处理的录音,声音有些模糊,但能听出是左智炎的声音,夹杂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诋毁左兆才的话语。
“你听到了吗?”关落溪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这是他喝醉了的时候说的!他就是这么看你的!他就是这么利用你的!左先生,你那么聪明,难道会看不出来吗?他就是个骗子!一个处心积虑的骗子!”
录音还在继续,那些扭曲的、恶毒的话语,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试图刺向左兆才的心。
左兆才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放在被子上的手,悄悄握紧了,指节泛白。
他当然听出来了,这段录音是经过恶意剪辑的。那些话语,有些是左智炎说过的,但绝不是在关落溪所说的语境下;而有些,则明显是伪造的,声音的语调都透着不自然。
这个女孩,为了得到她想要的,竟然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录音播放完了,病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关落溪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左兆才,等待着他的爆发。
然而,左兆才只是缓缓抬起眼,看向她,眼神里没有愤怒,也没有失望,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怜悯。
“关小姐,”他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重重地砸在关落溪的心上,“你做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关落溪像是被踩到了痛处,猛地抬起头,眼神变得尖锐而刻薄:“值得?当然值得!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他骗!左先生,你醒醒吧!他根本就不爱你!他爱的是你的钱,你的地位!他就是个……”
“够了。”左兆才打断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关小姐,你以为,这些东西就能改变什么吗?”
他伸出手,指了指那些照片和录音笔:“这些所谓的‘证据’,在你看来或许天衣无缝,但在我眼里,漏洞百出。”
他拿起一张照片,正是那天在“云顶”餐厅的那张:“你以为我不知道他那天为什么会跟你去餐厅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让你喂他吃东西吗?”
关落溪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你……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知道?”左兆才自嘲地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因为我比你更了解他。他那个人,看着冷漠,其实骨子里比谁都倔强。他会那么做,不过是想激怒我,不过是想用这种方式,确认我到底在不在乎他。”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而温柔,仿佛透过关落溪,看到了那个在窗外默默守候的少年:“他是笨,是冲动,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但他从来不会骗我,更不会利用我。”
“不!你在骗自己!”关落溪歇斯底里地喊道,情绪彻底失控,“他就是在骗你!他接近你根本就是别有用心!他甚至……他甚至连自己的身世都瞒着你!他的母亲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他就是个……”
“住口!”左兆才猛地提高了声音,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像一把出鞘的刀,“关落溪,不管他的身世如何,不管他的母亲是谁,都轮不到你来置喙!”
他的愤怒不是因为关落溪诋毁了左智炎的母亲,而是因为他从关落溪的话语里,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信息。
身世?她怎么会知道左智炎的身世有问题?
难道……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他脑海里闪过,但他没有立刻深究,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关落溪,眼神冷得像冰:“关小姐,我不想再跟你说什么了。请你离开吧。”
“我不!”关落溪像是疯了一样,死死地盯着左兆才,“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左智炎他不配!他根本就不配得到你的爱!”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狠狠摔在左兆才的被子上:“你自己看!这是我无意中得到的!这就是他母亲的秘密!他就是个……”
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左兆才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左兆才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眼神微微一动,没有立刻接,而是看向关落溪,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关小姐,我最后说一次,请你离开。”
关落溪看着他决绝的眼神,看着他手里那部正在响铃的手机,突然明白了什么。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绝望的、扭曲的笑容:“是左智炎,对不对?他是不是要过来了?所以你才这么急着赶我走?”
她的目光扫过那张被她摔在被子上的纸,又看向左兆才,眼神里充满了疯狂的执念:“你以为他来了就没事了吗?左先生,你错了!有些事情,不是他想瞒就能瞒住的!他的母亲……”
“关落溪!”左兆才终于忍无可忍,他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如果你再不离开,我就只能叫保安了。”
护士很快就赶了过来,看到病房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有些不知所措。
“麻烦你,请这位小姐离开。”左兆才对护士说,语气不容置疑。
护士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上前劝关落溪:“这位小姐,病人需要休息,请你先离开吧。”
关落溪看着左兆才冷漠的脸,看着护士“请”她离开的手势,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这最后一搏,彻底失败了。
她的骄傲,她的算计,她的一切,在左兆才的冷静和决绝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
她死死地盯着左兆才,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左先生,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你以为你了解他?你根本就不了解!他就是个……”
她的话没能说完,就被护士半请半架地拉了出去。病房门被关上的瞬间,还能听到她不甘的嘶吼声。
病房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左兆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拿起被关落溪摔在被子上的那张纸,缓缓展开。
纸上的内容,是一些关于左智炎生母林薇的零星调查记录,虽然不完整,但足以看出调查者的用心。上面提到了林薇年轻时的一些经历,甚至隐晦地暗示了她与左家的某些渊源。
左兆才的眼神一点点变得凝重。
关落溪的话虽然恶毒,但有一点或许是真的——左智炎的身世,恐怕真的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将那张纸折好,放进床头柜的抽屉里。然后,他按下了手机的接听键,声音因为刚刚的激动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喂?”
电话那头,传来左智炎带着担忧的声音:“哥,我刚才好像听到关落溪的声音了,她是不是去找你了?她有没有……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左兆才靠在床头,看着窗外摇曳的树影,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没有。她只是来看看我,己经走了。”
他顿了顿,轻声说:“智炎,你现在在哪里?方便过来一趟吗?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左智炎带着一丝犹豫,却又无比坚定的声音:“好,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左兆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阳光透过纱帘,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他知道,有些事情,是时候该说清楚了。
无论是他和左智炎之间的误会,还是那些关于身世的谜团。
他看向床头柜上那叠被关落溪带来的照片,眼神平静而坚定。
关落溪的最后一搏,没能摧毁他和左智炎之间那脆弱的连接。恰恰相反,它让他更加确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他拿起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左智炎低着头,侧脸线条苍白而倔强,即使在刻意营造的“亲密”场景里,眼神里也没有丝毫的笑意,只有一片掩饰不住的落寞。
左兆才的手指轻轻拂过照片上少年的脸颊,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等你。
他在心里默默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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