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兆才的愤怒像积压了许久的火山，在听到左智炎那句冰冷的“我不需要”时，终于找到了喷发的出口。
他死死地盯着左智炎，胸口剧烈起伏着，试图压制住那股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怒火。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暖黄色的灯光也显得格外刺眼，照在左智炎苍白而倔强的脸上，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紧抿的嘴唇。
“我不需要？”左兆才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左智炎，你看看你身上的伤！这就是你所谓的不需要？！”
他指着左智炎的后背，尽管隔着衣服，他仿佛也能看到那些触目惊心的淤青。那不仅仅是皮肉之伤，更是对一个少年尊严的践踏。
“被人打成这样，你告诉我你不需要帮助？”左兆才的语气里充满了失望和不解，“你到底在想什么？难道要等到被打残了，你才肯说一句话吗？”
左智炎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像是被激怒的困兽。他死死地咬着嘴唇，首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用一种近乎嘶吼的声音喊道：“是！我就是不需要！那又怎么样？！”
“被打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没关系！”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我不需要你假惺惺地来关心我，更不需要你跑到学校去替我出头！”
“假惺惺？”左兆才的心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刺穿了，一股尖锐的疼痛瞬间蔓延开来。他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是刺的少年，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他以为自己的关心是温暖的阳光，却没想到在左智炎眼里，竟然成了令人厌恶的施舍。
“在你眼里，我对你的关心，就是假惺惺的施舍？”左兆才的声音低沉了许多，却带着一种更深的受伤和冰冷。
左智炎别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语气却依旧强硬：“不然呢？你以为你收养了我，就可以对我的一切指手画脚了吗？你以为你帮我解决了这些事，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摇尾乞怜吗？”
“我告诉你，左兆才，我左智炎就算是死，也不会接受这种可怜！”
最后一句话，像是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了左兆才的心脏。
他怔怔地看着左智炎，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抗拒和恨意，突然觉得一阵无力。他所有的愤怒、担忧、心疼，在这一刻都变成了笑话。
他以为自己做的是对的，他以为自己是在保护这个孤独的少年，却没想到，自己的一片苦心，换来的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客厅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左兆才的愤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受伤。他看着左智炎紧绷的背影，突然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比刚见面时还要遥远。
那层他努力想要融化的冰壳，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坚硬、更加冰冷。
“好。”过了很久，左兆才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既然你不需要，那我以后再也不会多管闲事。”
“你的事，你自己处理。”
说完这句话，他不再看左智炎一眼，转身，一步步朝着自己的书房走去。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些萧索，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落寞。
书房的门被轻轻带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像是在两人之间划下了一道无形的界限。
客厅里只剩下左智炎一个人。
他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背对着书房的方向，肩膀微微颤抖着。刚才的强硬和愤怒像是潮水一样退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委屈和茫然。
他不是真的想那么说的。
他知道左兆才是关心他的，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可是，那种被人保护、被人同情的感觉，让他觉得窒息。
那像是在时时刻刻提醒他，他是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孤儿，是一个需要靠别人施舍才能活下去的可怜虫。
他宁愿被打，宁愿自己扛着所有的痛苦和屈辱，也不想接受那种带着怜悯的帮助。
那是对他仅存的尊严的最后一点践踏。
眼泪终于忍不住，再次夺眶而出。左智炎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任由泪水无声地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缓缓地蹲下身，将脸埋在膝盖里，像一只受伤后只能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
客厅里的灯光依旧明亮，却照不进他心底那片黑暗的角落。
那一晚之后，左兆才和左智炎之间的关系，真的降到了冰点。
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是生活在两个平行世界里的人。
左兆才依旧每天早早起床去公司，只是不再像以前那样，会特意为左智炎准备早餐。他会把钱放在餐桌上，让左智炎自己解决吃饭的问题。
晚上，他会在书房待到很晚，首到确定左智炎己经睡熟，才会轻手轻脚地回自己的房间。
他们几乎没有任何交流。偶尔在客厅或者餐厅碰到，也只是匆匆一瞥，然后立刻移开目光，仿佛对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公寓里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压抑，越来越冰冷。空旷的房间里，只剩下挂钟单调的滴答声，和两人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左智炎似乎并不在意这种变化。他依旧每天沉默地去上学，沉默地回家，沉默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只是，他身上的伤，却越来越多了。
有时是手臂上一片淡淡的淤青，有时是额角贴着的创可贴，有时是走路时微微有些跛的脚步。
左兆才都看到了。
每一次看到，他的心都会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一下，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有无数次想要冲上去，抓住左智炎，质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想要立刻冲到学校去，为他讨回公道。
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想起了左智炎那句冰冷的“我不需要”，想起了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抗拒和恨意。
他怕自己的关心，再次被当成是一种施舍，再次刺伤那个敏感而倔强的少年。
他只能把所有的愤怒、担忧和心疼，都死死地压在心底，任由它们像毒草一样疯狂滋长，却无能为力。
他开始变得更加沉默，更加寡言。公司里的下属都能感觉到他最近的情绪不太对劲，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只有在深夜，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时，他才会卸下所有的伪装，露出眼底那深深的疲惫和无奈。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不知道自己和左智炎之间，是不是真的就只能这样了。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初决定收养左智炎，到底是不是一个错误。
或许，像那些亲戚说的那样，让他自生自灭，反而更好？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的心里，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和罪恶感。
他不能放弃他。
左兆才在心里对自己说。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放弃那个浑身是刺，却又无比脆弱的少年。
周五的下午，左智炎放学回家，刚走到公寓楼下，就被几个男生拦住了去路。
为首的依旧是张强。他带着几个跟班，堵在左智炎面前，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画家吗？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未落的泪》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放学挺早啊。”张强阴阳怪气地说。
左智炎皱了皱眉，不想理他们，想从旁边绕过去。
“站住！”张强伸手拦住了他，“我们找你有点事，聊聊。”
“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聊的。”左智炎的声音很冷，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没什么好聊的？”张强嗤笑一声，“上次在操场的事，我们还没跟你算账呢。你是不是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你想怎么样？”左智炎的手悄悄握紧了书包的带子，做好了随时反抗的准备。
“不想怎么样，”张强走到他面前，压低声音，“就是想告诉你，在这个学校，还轮不到你撒野。识相点，以后见了我们，就绕道走。不然，下次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他一边说，一边故意用肩膀撞了左智炎一下。
左智炎这次没有退缩，而是死死地盯着张强，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如果我不呢？”
“不？”张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那我就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他说着，给身后的几个跟班使了个眼色。
那几个男生立刻会意，围了上来，对着左智炎推推搡搡。
“小子，别给脸不要脸。”
“就是，强哥跟你说话，是给你面子。”
左智炎被他们推得踉跄了几步，后背撞到了墙上，一阵熟悉的疼痛传来。
愤怒像火焰一样在他心底燃烧起来。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滚开！”他嘶吼一声，朝着离他最近的一个男生扑了过去。
他的力气不大，但动作却很凶狠，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那个男生没防备，被他扑了个正着，两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张强等人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还敢反抗？给我打！”张强喊道。
几个男生立刻围了上来，对着地上的左智炎拳打脚踢。
左智炎蜷缩在地上，用手臂护住自己的头，承受着雨点般的拳头和脚。疼痛像潮水一样席卷了他的全身，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他不能输。
绝对不能。
如果连这点疼痛都承受不住，那他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来，停在了不远处。
左兆才坐在车里，看着眼前这一幕，瞳孔骤然收缩。
他今天提前下班，想早点回来，或许可以找个机会，和左智炎好好谈谈。却没想到，刚到楼下，就看到了这样令人发指的一幕。
愤怒像火山一样瞬间爆发，冲昏了他的头脑。
左兆才猛地推开车门，像一阵风一样冲了过去。
“住手！”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威慑力。
张强等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停了手，转过头，看到怒气冲冲的左兆才，都有些发愣。
左兆才没有理会他们，几步冲到左智炎身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来。
“智炎，你怎么样？有没有事？”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急切和心疼。
左智炎的脸上、手臂上都有明显的伤痕，嘴角还带着一丝血迹。他抬起头，看到左兆才，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被浓浓的倔强和抗拒取代。
“我没事。”他推开左兆才的手，挣扎着想要自己站起来，却因为疼痛，踉跄了一下，差点再次摔倒。
左兆才连忙扶住他，这一次，他没有再放手。
他抬起头，眼神冰冷地扫过张强等人，那眼神里的怒火和寒意，让张强等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打他？”左兆才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张强被他的气势吓住了，但还是强装镇定地说：“关你什么事？这是我们跟他之间的事。”
“他是我弟弟，”左兆才一字一句地说，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扶着左智炎，慢慢站起身，眼神冰冷地看着张强：“你们学校的名字，还有你们的名字，我会知道的。我会让你们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和威慑力。
张强等人被他看得有些发怵，尤其是在看到他身后那辆价值不菲的轿车时，心里更是没了底。他们互相看了一眼，最终还是张强硬着头皮说：“你……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左兆才冷笑一声，“很简单。道歉，赔偿，然后等着学校的处分。”
“你别太过分了！”张强有些色厉内荏地说。
“过分？”左兆才的眼神更冷了，“比起你们对他做的，我这己经算是仁慈了。”
他不再理会张强等人，扶着左智炎，转身就想往公寓楼里走。
“等等！”左智炎突然挣脱了他的手，眼神冰冷地看着他，“我说过，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智炎，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左兆才皱着眉，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
“什么时候都一样！”左智炎的声音很响，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倔强，“我不需要你替我出头，更不需要你可怜我！”
“左智炎！”左兆才的耐心终于到了极限，他看着左智炎脸上的伤痕，心里的愤怒和心疼交织在一起，“你到底要固执到什么时候？！被人打成这样，你还在嘴硬什么？！”
“我乐意！”左智炎的声音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我就算是被打死，也跟你没关系！”
他说完，转身，踉踉跄跄地朝着公寓楼里跑去，留下左兆才一个人站在原地，和张强等人面面相觑。
左兆才看着左智炎倔强而孤单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
他知道，他和左智炎之间的那道鸿沟，似乎变得越来越深了。
而他，却不知道该如何跨越。
张强等人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也有些不知所措。最终，还是张强反应过来，带着几个跟班，灰溜溜地跑了。
公寓楼下，只剩下左兆才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左智炎消失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疲惫、无奈，还有一丝深深的无力。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却驱不散他周身的冰冷和落寞。
他知道，这场战争，他输了。
输给了左智炎那该死的、不肯低头的自尊心。
也输给了自己那笨拙的、不被接受的关心。
左兆才缓缓地叹了口气，转身，坐回了车里。
黑色的轿车静静地停在路边，像是一头沉默的巨兽，映着渐渐沉落的夕阳，显得格外孤寂。
车里的左兆才，闭上了眼睛，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他不知道，这样的僵局，还要持续多久。
他只知道，自己心里的那座火山，随时都可能再次喷发。而这一次，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控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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