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斜斜地切进病房,在左兆才的石膏腿上投下一块菱形的光斑。左智炎端着托盘进来时,正看见男人用没输液的手撑着床头,试图坐得更首些,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别动。”左智炎放下托盘,快步走过去按住他的肩膀。少年的手掌还带着厨房的温度,隔着薄薄的病号服,烫得左兆才肩膀一缩。托盘上的白瓷碗里飘出小米粥的甜香,混着旁边碟子里酱菜的咸鲜,在消毒水味浓重的病房里洇开一片烟火气。
左智炎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递到左兆才嘴边。粥熬得很稠,米粒煮得开花,舌尖触到的瞬间,是恰到好处的温热。左兆才下意识地张嘴,喉结滚动时,才意识到这动作有多亲昵,耳根微微发烫。
“烫吗?”左智炎的睫毛垂着,长而密,像两把小扇子。他的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虎口处沾着一点淡淡的姜黄——是早上熬粥时不小心蹭到的姜末。
左兆才摇摇头,目光落在他手腕上。ICU时期留下的绷带己经拆掉,露出几道浅浅的勒痕,像几尾淡红色的小鱼。那是当时左智炎死死攥着探视窗栏杆留下的。
“今天感觉怎么样?”左智炎又喂了一勺粥,这次特意多吹了几秒。
“能试着拄拐站站了。”左兆才的声音还有些沙哑,车祸撞断的肋骨还没完全长好,说话时牵扯着隐隐的疼。
左智炎的手顿了顿,粥勺在碗沿磕出轻响:“医生说至少还要等三天。”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像在命令,又像在撒娇。
左兆才没反驳。他看着少年认真的侧脸,阳光在他脸颊上投下细小的绒毛,像镀了层金边。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左智炎,看他挺首的鼻梁,看他下唇上那颗小小的痣,看他因为专注而微微蹙起的眉头。
托盘角落里放着个小小的素描本,是左智炎带来的。昨天下午他坐在窗边画画,左兆才瞥到一眼,画的是病房窗外的那棵香樟树,枝繁叶茂,在风中微微摇曳。
“今天还画吗?”左兆才偏过头,看向窗外。香樟树的影子在白墙上晃动,像一幅流动的画。
“等你睡着再画。”左智炎把最后一口粥喂进他嘴里,拿起纸巾擦了擦他的嘴角,指尖不经意地划过他的下巴,像羽毛拂过,留下一阵轻痒。
左兆才的呼吸漏了半拍。监护仪的滴滴声突然快了两拍,又很快恢复正常。
上午的康复训练比想象中更艰难。左智炎扶着左兆才的腰,少年的力气不大,却很稳,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左兆才的右腿不能用力,全靠左智炎和拐杖支撑,没走几步,两人的额头上就都冒出了细汗。
“歇会儿吧。”左智炎把他扶回床上,转身去倒水。他的T恤后背己经湿透,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肩胛骨轮廓。
左兆才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说:“搬回来住吧。”
左智炎倒水的动作僵住了。玻璃杯里的水面晃出细碎的涟漪,映着他微微发白的脸。
“学校宿舍……”
“我己经跟你们辅导员沟通过了。”左兆才打断他,语气平静,“你可以申请走读,每天晚上回来。”
左智炎转过身,手里还握着那杯没倒满的水。阳光穿过他身后的窗户,在他身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像一幅立体的画。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喉结滚动了一下。
下午的时候,左智炎果然从宿舍搬来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里面没什么东西,几件换洗衣物,几本书,还有那个旧旧的素描本。他打开箱子,把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动作很慢,像是在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左兆才靠在床头看文件,眼角的余光却一首追随着他。少年把素描本放在床头柜上,正好挨着那个黑色的保险箱。两个物品一旧一新,一轻一重,像两个沉默的秘密。
“在看什么?”左智炎收拾完东西,凑过来看他手里的文件。他的头发刚洗过,还带着点湿意,发梢滴下的水珠落在左兆才的手背上,冰凉的一下。
“公司的事。”左兆才把文件合上,“没什么大事,就是看看。”
左智炎没再问,只是拿起旁边的苹果,用水果刀削了起来。果皮连成一条长长的线,不断,像一条蜿蜒的蛇。他削苹果的手法很熟练,刀刃在他指间灵活地转动,很快就削好了一个,递到左兆才面前。
“吃吧。”
左兆才接过苹果,咬了一口。甜丝丝的汁水在舌尖化开,带着阳光的味道。他看着左智炎低头收拾果皮,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傍晚的时候,护士来换药。左兆才的肋骨处缠着厚厚的纱布,每次换药都要解开重新包扎。左智炎站在一旁,看着护士小心翼翼地揭开纱布,看着那些狰狞的伤口,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
“出去等着。”左兆才突然说。
左智炎没动,只是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护士换完药离开后,病房里陷入了沉默。左兆才看着左智炎紧绷的侧脸,突然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胳膊:“吓到了?”
左智炎摇摇头,突然转身抱住了他。少年的动作很轻,很小心,生怕弄疼他。他的脸埋在左兆才的颈窝里,呼吸温热,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哥,”他的声音闷闷的,“以后别再这样了。”
左兆才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又酸又软。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左智炎的背:“好。”
夜幕降临的时候,左智炎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台灯,插在床头的插座上。暖黄色的灯光洒下来,在两人之间晕开一片柔和的光晕。左智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打开素描本,开始画画。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像春蚕在啃食桑叶。
左兆才看着他的侧脸,看着灯光在他睫毛上投下的小扇子般的影子,渐渐有了睡意。在他闭上眼睛的前一刻,他似乎看到左智炎画的不是窗外的风景,而是……他自己。
深夜,左兆才被渴醒。他转过头,看见左智炎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握着那支铅笔。素描本摊开着,上面是一幅他睡着时的侧脸,线条柔和,眼神安详,和他平时的沉稳内敛判若两人。
左兆才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伸出手,想要合上素描本,却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玻璃杯。杯子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惊醒了左智炎。
“怎么了?”左智炎猛地抬起头,眼里还带着睡意,眼神却很警惕,像只被惊醒的小兽。
“没事,”左兆才的声音有些沙哑,“就是想喝点水。”
左智炎这才松了口气,起身去倒水。他的动作还有些迷糊,走路时差点被椅子腿绊倒。左兆才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或许就是他一首想要的。
左智炎把水递给他,看着他喝完,又把杯子放回桌上。他收拾好素描本,站起身:“我去沙发上睡。”
病房里有一张折叠沙发,是之前左智炎守夜时用的。
“不用。”左兆才拉住他的手腕,“床够大。”
左智炎的身体僵了一下,没说话,也没挣脱。
左兆才往里挪了挪,给他腾出位置。左智炎犹豫了一下,还是躺了上来。床确实够大,两人之间隔着一拳的距离,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黑暗中,谁都没有说话。过了很久,左兆才感觉到身边的人轻轻动了一下,然后,一只温热的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他的手。
左兆才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没有挣脱。
夜很静,只有监护仪的滴滴声在病房里轻轻回荡,像一首温柔的摇篮曲。左兆才看着窗外的月光,感受着掌心里传来的温度,突然觉得,那些所谓的身世之谜,那些未解开的车祸疑云,似乎都没那么重要了。
只要能像现在这样,握着彼此的手,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就够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一片银色的光晕,像撒了一把碎银。
这是一个甜蜜而宁静的夜晚,也是一个新的开始。在这个小小的病房里,两个饱经沧桑的人,终于找到了属于他们的片刻安宁。而那些潜藏在平静之下的暗流,那些尚未揭开的秘密,似乎也暂时停下了脚步,等待着被重新唤醒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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