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落溪被拖走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时,左智炎膝盖一软,跪倒在病床边。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浓稠,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左兆才的白色床单上,洇开细小的红梅。
左兆才伸手,用没输液的那只手按住他的后颈。少年的脊椎在薄薄的T恤下凸起,像一排绷紧的琴弦。他稍一用力,就将人带得前倾,额头抵在自己缠着纱布的胸口。
“哥……”左智炎的声音被布料闷住,带着潮湿的颤音。他的手指死死攥住左兆才的病号服,指节泛白,仿佛要将那布料嵌进骨血里。床头柜上的保温桶晃了晃,里面的小米粥还温着,是凌晨五点起来守在医院食堂门口买到的。
左兆才低头,看见少年发旋处沾着一根细小的棉絮。那是ICU外的行军床上蹭到的,他守了七天,枕套都磨得起了球。他抬手,指尖穿过柔软的黑发,动作轻得像触碰易碎的瓷器。
“哭够了?”他问,声音里还带着车祸留下的沙哑,却比三天前多了些温度。
左智炎没回答,只是把脸埋得更深,滚烫的眼泪透过纱布渗进来,烫得左兆才伤口一阵发疼。监护仪的滴滴声突然变快,像在为这迟来的相拥敲打着急促的节拍。
走廊里传来护士推车的轱辘声,左智炎猛地抬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却警惕地看向门口,像只受惊的小兽。左兆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阳光正从百叶窗的缝隙里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暗交错的条纹,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怕什么?”左兆才按住他的肩膀,强迫他转回头,“这里只有我们。”
左智炎的嘴唇翕动了几下,突然倾身向前,用额头重重撞在左兆才的锁骨上。一声闷响,像在惩罚,又像在确认彼此的存在。左兆才闷哼一声,伤口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却反手扣住了少年的后颈,将人按在怀里。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左智炎的声音碎在布料里,“在ICU外面,我数着监护仪的声音,数到第七天的时候,我想……如果你醒不过来,我就从顶楼跳下去。”
左兆才的手指猛地收紧,掐进他肩胛骨的皮肉里。他看到少年后颈的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像蛛网般蔓延,那是长期营养不良和熬夜留下的痕迹。
“左智炎,”他的声音冷得像冰,“你敢死试试。”
左智炎却笑了,笑得眼泪首流,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他抬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左兆才打着石膏的右腿,指尖悬在半空,不敢落下:“这里……很疼吧?”
“比不过你用关落溪气我的时候。”左兆才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
这句话像钥匙,打开了某个尘封的开关。左智炎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隔着单薄的T恤,左兆才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下面剧烈的心跳,像要挣脱肋骨的束缚。
“这里,”左智炎的指尖划过他的掌心,留下微凉的触感,“每次看到你跟那个张小姐说话,就像被人生生剜掉一块。”
“那你跟关落溪在餐厅……”左兆才的话没说完,就被堵住了。
左智炎突然凑上来,吻落在他的下巴上,带着眼泪的咸味和少年特有的、清冽的气息。这个吻很轻,却像电流,瞬间窜遍全身。左兆才的呼吸猛地一滞,监护仪的警报声短促地响了一下。
“我错了。”左智炎的额头抵着他的,睫毛扫过他的眼睑,“哥,我错了。”
左兆才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底的波澜己经平息。他抬手,用拇指擦掉少年脸颊上的泪痕,动作温柔得不像他自己:“我知道。”
阳光漫过床头柜,照在关落溪留下的那叠资料上。最上面一张是车祸现场的照片,被阳光晒得泛白,像一张褪色的旧报纸。左智炎的目光落在上面,身体突然僵住。
左兆才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伸手将那叠资料拢到一起。纸张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把我书房第三个抽屉里的黑色保险箱送到医院来。”
挂了电话,他看着左智炎紧绷的侧脸:“这些事,我们迟早要面对。但不是现在。”
左智炎没说话,只是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一张照片。那是左智炎父母的合影,照片上的男人穿着军装,女人穿着碎花连衣裙,两人笑得眉眼弯弯。照片边缘有一道明显的折痕,是被关落溪狠狠摔在地上时弄的。
“他们很爱我。”左智炎的指尖拂过照片上女人的脸,“车祸前一天,我爸还说要带我去爬泰山。”
左兆才沉默地看着他,没有打断。
“关落溪说我妈是疯子,说我爸的死有问题……”左智炎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坚定,“哥,我想知道真相。”
左兆才伸手,将他手里的照片抽走,放进那叠资料里:“好。但我们约好,不管查到什么,都不能再像这次一样互相猜忌。”
左智炎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犹豫,没有退缩,只有满满的、不容错辨的认真。他突然笑了,像雨后初晴的天空,干净得让人心颤。
“好。”他说。
助理很快就把保险箱送来了。黑色的箱体沉甸甸的,放在床头柜上,与周围的白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左兆才当着左智炎的面,将那叠资料放进去,转动密码锁时发出“咔哒”的轻响。
“密码是你的生日。”左兆才将钥匙放在左智炎手心,“从今天起,我们的秘密,一起保管。”
左智炎握紧那把冰凉的钥匙,指腹着上面复杂的纹路。阳光透过窗户,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像撒了一把碎金。
病房门被推开,护士端着药盘走进来。看到相拥的两人,她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麻利地换掉输液瓶:“左先生恢复得很好,下周可以尝试下床走动了。”
左智炎站起身,接过护士手里的药杯:“我来吧。”
他喂左兆才喝水时,动作笨拙却细心,水珠顺着嘴角流下来,他赶紧用纸巾擦掉。左兆才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突然觉得,那些所谓的身世之谜,那些未解开的车祸疑云,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只要他们在一起,只要他们还能像这样,笨拙地、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彼此,就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护士走后,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左智炎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削着苹果。果皮连成一条长长的线,像条蜿蜒的蛇。
“哥,”他突然开口,“等你好了,我们去看看我爸妈吧。”
左兆才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点了点头:“好。”
阳光慢慢西斜,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保险箱静静地立在床头柜上,像一个沉默的誓言,也像一颗未爆的炸弹。但此刻,在这个弥漫着消毒水味和药味的病房里,只有两颗紧紧相依的心,在寂静中跳动着同样的频率。
他们都知道,关落溪留下的阴影不会轻易散去,那些关于过去的秘密迟早会浮出水面。但此刻,他们只想珍惜这失而复得的温暖,只想牢牢抓住眼前的人,仿佛一松手,就会再次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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