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落溪被两名警察架着胳膊往门口拖时，突然像挣脱束缚的野猫般猛地弓起脊背。她的指甲在左智炎手背上划出三道红痕，留下细碎的血珠。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斜切进来，在她花掉的眼线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左智炎！”她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嘶哑里裹着淬毒的玻璃碴，“你真以为他能护你一辈子？你妈当年在精神病院里写的那些东西，你以为永远见不得光？”
左智炎攥着床单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如骨。ICU时期留下的绷带还在手腕上缠着，被他勒得几乎嵌进肉里。
关落溪看着他瞬间僵硬的肩膀，突然爆发出一串尖利的笑，笑得眼泪都涌了出来：“你以为左兆才为什么突然要赶你走？他早就知道了！知道你妈是个被左家赶出去的疯子，知道你……”
“闭嘴！”左兆才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落地般的冷硬。他伸手按住左智炎的后颈，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T恤渗进去，像一块烙铁烫在脊椎上。
关落溪的笑声戛然而止。她盯着左兆才按在少年颈后的手，眼神里最后一点光亮彻底熄灭，转而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快意取代。她猛地挣脱警察的钳制，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叠复印纸，狠狠砸在左兆才床上。
纸张纷飞如雪，散落得到处都是。最上面那张印着泛黄的病历首页，“林薇”两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诊断栏里的“偏执型精神障碍”刺得人眼睛生疼。下面还粘着几张车祸现场的照片，方向盘上的血迹在黑白影印下像团凝固的墨。
“你们以为在一起就没事了？”关落溪的指甲深深掐进警察的胳膊，留下弯月形的血印，“看看这个吧！看看他那个疯子妈做过什么！看看他爸妈的车祸到底是谁弄出来的！”
她被强行拖出门时，高跟鞋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像在为这场闹剧敲最后一个破音的休止符。病房门重重撞上的瞬间，还能听见她混在警笛声里的尖叫：“左智炎！你跟你妈一样，都该下地狱！”
空气仿佛凝固成冰。左智炎弯腰去捡那些散落的纸，手指刚触到一张照片的边缘，就被左兆才抓住了手腕。男人的掌心滚烫，指腹过他手背上那道新鲜的划痕，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别看。”左兆才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他另一只手撑着床沿坐起来，输液管被牵扯得轻轻晃动，透明的液体在管腔里缓缓爬升，像在丈量两人之间沉默的距离。
左智炎没说话，只是反手抓住了左兆才的手腕。他的手指冰凉，还带着颜料的腥味，死死扣住对方手背上暴起的青筋。那些复印纸还散落在脚边，病历上的字迹像活过来的虫子，在地板的阴影里扭曲蠕动。
“是她弄来的？”左智炎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像是暴风雨前的死寂。他的拇指无意识地着左兆才手腕内侧的动脉，那里的跳动强劲而稳定，像某种不容动摇的承诺。
左兆才没有立刻回答。他倾身过去，爱吃茄子卷的黛妮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用没输液的那只手捡起最下面一张纸。那是份打印的通话记录，时间戳显示是去年冬天，号码归属地在城郊的精神病院。他捏着纸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纸张发出细微的脆响。
“我会查清楚。”左兆才把那些纸拢到一起，塞进床头柜的抽屉里，落锁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像在给某个秘密上了封条。他转回头时，正好对上左智炎的目光。少年的眼睛很黑，像浸在冰水里的黑曜石，却在最深处藏着一点微弱的光。
左智炎突然倾身靠近，动作快得像只蓄势己久的猫。他的额头抵在左兆才的锁骨上，呼吸里带着消毒水和阳光混合的味道。左兆才下意识地伸手环住他的背，摸到少年脊椎凸起的骨骼，像一串脆弱的琴键。
“哥，”左智炎的声音闷在对方颈窝里，带着布料摩擦的沙沙声，“你还记得葬礼那天的雨吗？”
左兆才的手指顿了顿。他当然记得。铅灰色的雨幕里，十西岁的少年穿着不合身的黑西装，站在墓碑前像株被冻僵的芦苇。他递过去的伞被推回来，伞骨在潮湿的空气里发出细微的颤音。
“那天你给我撑伞，”左智炎的手指攥着左兆才的衬衫，指缝里露出一点苍白的皮肤，“我以为你跟他们一样，是来看我笑话的。”
左兆才收紧手臂，感觉到怀里的人在微微颤抖。他想起那些被藏在旧盒子里的画，想起画里无数个自己的背影，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我不是。”他说。
“我知道。”左智炎抬起头，鼻尖几乎碰到左兆才的下巴。他的睫毛上还沾着点湿意，像刚落过雨的蝶翼。“但我还是怕。怕你看到这些东西，就不想再要我了。”
左兆才的拇指擦过他的眼角，触到一片温热的。他突然俯身，吻落在左智炎的眉骨上，带着药水的微苦和阳光的暖意。这个吻很轻，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某个尘封己久的角落。
左智炎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软在他怀里。窗外的风卷着香樟叶掠过玻璃，留下沙沙的轻响，像是谁在低声叹息。
抽屉里的纸张还在安静地躺着，像一颗未爆的炸弹。但此刻，在这个弥漫着药水味的病房里，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只剩下两颗紧紧相依的心跳，在寂静中敲打出同样的频率。
左兆才抱着怀里的人，感觉到少年的手指慢慢松开，转而轻轻勾住他的小指。这个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坚定，像在汹涌的暗流里，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他知道，关落溪留下的阴影不会轻易散去。那些关于身世的疑云，关于车祸的真相，迟早要被摊开在阳光下。但此刻，他只想抱着眼前的人，感受这份失而复得的温热。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时，护士拿着输液瓶走进来，看到相拥的两人愣了一下，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阳光穿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将两个依偎的身影温柔地包裹在一起。
远处的警笛声早己消失，只留下窗外连绵的蝉鸣，在盛夏的空气里织成一张细密的网，网住了这片刻的、易碎的安宁。而那个被锁在抽屉里的秘密，像一枚沉睡的种子，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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