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百叶窗拉得很低,只漏进几缕苍白的阳光,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光斑。左兆才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笃笃声。左智炎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背挺得笔首,膝盖上放着一本摊开的速写本,却一笔未动。
门上响起轻叩声,李侦探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脸上带着一丝凝重。“左总,左先生。”他微微颔首,将公文包放在桌上。
“有结果了?”左兆才抬眸,目光锐利如鹰。
“是。”李侦探拉开公文包,取出一叠文件和一个证物袋,“关于车祸,我们找到了更确凿的证据。”他将证物袋推到左兆才面前,里面装着一小段锈迹斑斑的金属线,“这是从当年事故车辆的刹车系统残骸里提取到的,技术部门鉴定,上面有被人为切割和磨损的痕迹,不是自然老化。”
左智炎的手指猛地攥紧了速写本,纸张发出细微的呻吟。他抬起头,声音有些发紧:“确定是人为破坏?”
“非常确定。”李侦探点头,语气不容置疑,“而且我们查到,左振雄在车祸发生前一周,曾出现在你父母家附近的加油站,有监控拍到他和你父亲有过短暂的争执。”
左兆才拿起那份监控截图的打印件,照片有些模糊,但能清晰地看到两个男人站在加油机旁,其中一个身形瘦高,正是左振雄,他的手似乎指着对方,姿态激动。“争执的原因呢?”
“暂时还不清楚。”李侦探递过另一份文件,“但我们查到,左振雄当时在外面欠了一大笔赌债,而你父亲那时候刚收到一笔工程尾款。”
左智炎的呼吸猛地一滞,他低下头,看着速写本上未完成的线条,那些线条扭曲、杂乱,像一张缠绕的网。“他……左振雄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可能是为了钱。”左兆才放下文件,目光落在左智炎紧绷的侧脸上,“也可能……有别的恩怨。”
李侦探点点头,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泛黄的硬壳笔记本:“这是林薇女士的日记,我们从她当年的一个老同学那里找到的。”
左智炎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又迅速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我妈……的日记?”
“是的。”李侦探将日记推到他面前,“这位老同学说,这是林薇女士婚后不久寄存在她那里的,说万一有什么意外,让她帮忙保管。”
左智炎伸出手,指尖在日记本的封面上轻轻。封面是淡蓝色的,上面印着一朵小小的向日葵,边角己经磨损得起了毛。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翻开。
日记本里的字迹娟秀而有力,记录着一个年轻女孩的心事。前面几页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对一个叫“宏远”的男人的爱恋。
“‘今天宏远送了我一支向日葵,他说我笑起来像向日葵一样温暖。’”左智炎轻声念着,声音有些哽咽,“‘他说等他处理好家里的事,就来娶我。’”
李侦探适时开口:“根据日记内容,林薇女士和左先生的父亲左宏远先生,在她嫁给你父亲之前,曾有过一段很深的感情。”
左兆才的手指微微一僵,他拿起另一份文件,那是李侦探整理的日记摘要。“后来呢?”
“后来左家强烈反对。”李侦探的声音低沉了些,“左老先生认为林薇女士家境普通,配不上左家,用各种手段逼迫他们分开。日记里写,左宏远先生曾想过带着林薇女士私奔,但被林薇女士拒绝了,她说不想让他众叛亲离。”
左智炎翻日记的手停了下来,那一页上有明显的泪痕,晕染了字迹。“‘我终究是配不上他的。’”他念着,声音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愿他此后安好,忘了我吧。’”
左兆才的目光落在摘要上“婚后生活”那一部分,上面写着林薇嫁给左智炎父亲后,过得并不幸福,时常思念左宏远,常常一个人对着向日葵发呆。
“她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左智炎合上日记,指尖泛白,“我只知道她喜欢画向日葵,却不知道……”
“日记里还提到,”李侦探打断他,语气变得更加凝重,“在她婚后第二年,也就是左先生出生前十个月左右,她曾在一次同学聚会上偶遇过左宏远先生。”
左兆才的呼吸猛地一滞,手指瞬间冰凉。他抬起头,死死盯着李侦探:“你说什么?”
“日记里写,那次偶遇后,他们有过几次短暂的见面。”李侦探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但很快就断了联系,林薇女士在日记里说,不能再这样下去,对不起她的丈夫。”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敲在心上。左智炎茫然地看着李侦探,似乎还没完全明白这话里的含义。
左兆才的手指紧紧攥着那份摘要,指节泛白,几乎要将纸张捏碎。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李侦探,你确定日记的时间没有错?”
“非常确定。”李侦探拿出几张扫描件,“这是那几篇日记的扫描版,上面有明确的日期。”
左兆才看着扫描件上的日期,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抬起头,看向左智炎,少年的脸上还带着困惑,但眼底己经蒙上了一层不安的阴影。
“还有别的发现吗?”左兆才的声音有些沙哑。
“暂时没有了。”李侦探收拾好文件,“左振雄那边,我们还在继续追查,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任何消息。”
“辛苦了,”左兆才点点头,“有任何情况,立刻通知我。”
李侦探离开后,办公室里再次陷入沉默。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张巨大的网。
左智炎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左兆才看着他,少年的眼睛里充满了迷茫和恐惧。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些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不仅会刺伤左智炎,也会将他自己彻底毁灭。
“没什么意思。”左兆才最终还是选择了隐瞒,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左智炎,“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找到左振雄,查明你父母车祸的真相。”
左智炎没有说话,他低下头,看着膝盖上的速写本,上面不知何时被他无意识地画了许多杂乱的线条,像一团解不开的乱麻。
过了很久,他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哥,如果……如果我妈当年没有嫁给我爸,而是和左宏远先生在一起,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这些事了?”
左兆才的身体猛地一僵,他没有回头,只是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声音低沉而疲惫:“没有如果,智炎。人生不是画,不能擦掉重画。”
左智炎没有再说话,他慢慢合上速写本,站起身,默默地走到门口。在拉开门的那一刻,他停了下来,轻声说:“哥,不管查到什么,我都能承受。”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两个世界。左兆才缓缓转过身,看着空荡荡的沙发,仿佛还能看到少年坐过的痕迹。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那份日记摘要,手指在“左智炎出生前十个月”那一行上反复,指尖冰凉。
墙上的挂钟依旧在滴答作响,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在凌迟着他的神经。左兆才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左智炎的脸,闪过父亲的脸,闪过林薇日记里那一行行绝望的字迹。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能猛地将那份摘要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但那上面的字迹,却像烙印一样,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暗,一场暴雨似乎即将来临。左兆才站在窗前,看着远处被乌云笼罩的城市,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助和恐惧。他不知道,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会将他们卷向何方。
而他更不知道,那个被他强行压下去的可怕念头,将会在不久的将来,以一种毁灭性的方式,将他们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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