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将空气烤得干燥而沉闷。左兆才坐在宽大的皮椅里，指尖反复着手机屏幕上那张日记扫描件，日期被红笔圈了三次——2007年3月12日。
桌角的台历显示今天是2023年4月17日。他拿起计算器，指尖冰凉地按动数字：2007年3月到2008年1月，正好十个月。
“嗡——”手机在掌心震动起来，是李侦探的号码。左兆才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声音刻意压得平稳：“说。”
“左总，林薇女士的孕检记录找到了。”李侦探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一丝迟疑，“第一次产检登记是2007年4月5日，孕周六周加三天，推算受孕时间……正好是3月中旬。”
左兆才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窗外的乌云恰好遮住最后一缕阳光，办公室瞬间暗了下来，像被投入一口深井。
“还有别的吗？”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控制不住。
“左宏远先生那年的行程记录也调出来了，”李侦探顿了顿，“3月10日到15日，他在林薇女士所在的城市参加行业峰会，入住的酒店距离她丈夫的公司不到三公里。”
手机从掌心滑落，“啪”地砸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屏幕裂开一道蛛网般的纹路。左兆才盯着那道裂痕，突然觉得喉咙里涌上一股铁锈味，他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肩膀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左总？您没事吧？”
“没事。”他对着手机哑声说，“资料先别发过来，等我通知。”
挂断电话的瞬间，他猛地将桌上的文件扫到地上，纸张散落一地，发出哗啦的巨响。其中一张飘到他脚边，是左智炎的画展邀请函，少年穿着白色衬衫，站在画作前微笑，眉眼间竟有几分左宏远年轻时的影子。
左兆才像被烫到一样后退半步，后腰撞到办公桌的棱角，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那个可怕的念头像藤蔓一样疯长，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左智炎，他放在心尖上疼了这么多年的人，可能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哥？”
门口传来轻唤，左兆才猛地转头，看见左智炎站在那里，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脸上带着疑惑。少年刚洗完澡，发梢还在滴水，穿着左兆才的宽大T恤，露出纤细的脚踝。
“你怎么来了？”左兆才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给你送点宵夜。”左智炎走进来，弯腰捡起地上的文件，“刚才听到很大的声音，出什么事了？”
他的手指无意间碰到左兆才的手背，左兆才像触电般缩回手，动作大得有些夸张。左智炎的动作僵住了，眼里的疑惑变成了受伤。
“没什么。”左兆才别过头，看向窗外，“公司有点事。”
左智炎把保温桶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是热气腾腾的海鲜粥。“张阿姨说你最近胃不好，特意熬的。”他舀了一勺，递到左兆才面前，“尝尝？”
粥的香气弥漫开来，带着淡淡的姜味。左兆才却觉得一阵反胃，他偏过头：“不用了，没胃口。”
左智炎的手停在半空，粥勺里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睫毛。“你到底怎么了？”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从昨天开始就怪怪的。”
“我说了没事。”左兆才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左智炎猛地缩回手，粥勺碰到碗沿，发出清脆的响声。“是因为……我妈的日记？”他小心翼翼地问，眼神像受惊的小鹿。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未落的泪左兆才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疼得他喘不过气。他看着左智炎清澈的眼睛，那里面映着自己狼狈的影子。这个他从小护到大的孩子，这个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如果真的是他的弟弟……
“跟你没关系。”左兆才移开目光，声音冷得像冰，“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处理。”
左智炎站在原地没动，他看着左兆才紧绷的侧脸，看着他紧抿的嘴唇，突然觉得两人之间好像隔了一堵无形的墙。“哥，”他鼓起勇气，“不管查到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面对吗？”
“我说了跟你没关系！”左兆才猛地站起来，动作太急带倒了椅子，“你听不懂吗？回去！”
椅子倒地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左智炎被他吼得后退一步，眼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没有掉下来。“你是不是……是不是查到了什么关于我的事？”他的声音发颤，“你是不是后悔了？”
“没有。”左兆才别过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我只是累了。”
左智炎看着他紧攥的拳头，指节泛白，手背上的青筋突突首跳。他突然想起关落溪说过的话，想起那些关于身世的流言蜚语，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
“如果……如果我真的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人呢？”左智炎的声音很轻，像在问自己，又像在问左兆才，“如果我跟你……跟左家有什么不该有的关系呢？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左兆才的身体猛地一震，他猛地转头，眼里是左智炎看不懂的痛苦和挣扎。“别胡说！”他的声音嘶哑，“这种话不能乱说！”
“那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左智炎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没有事！”
左兆才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看着他脸上的泪水，心脏像是被凌迟。他多想上前抱住他，告诉他没事，告诉他人定胜天。可那个可怕的念头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让他动弹不得。
“你走吧。”左兆才闭上眼睛，声音疲惫而绝望，“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左智炎站在原地，泪水模糊了视线。他看着左兆才决绝的背影，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肩膀，突然觉得好冷。他默默地盖上保温桶，转身一步步走向门口，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在他拉开门的那一刻，左兆才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智炎。”
左智炎猛地回头，眼里闪过一丝希望。
左兆才背对着他，肩膀微微耸动：“以后……别再穿我的衣服了。”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两个世界。左兆才猛地跪倒在地，双手插进头发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办公室里只剩下他痛苦的喘息和窗外沉闷的雷声。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像是无数只手在拍打。左兆才抬起头，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向桌上的保温桶，那里还残留着粥的热气，像左智炎刚才受伤的眼神。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相框，里面是左宏远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穿着西装，笑容温和，眉眼间竟与左智炎有几分相似。左兆才看着照片，又想起左智炎含泪的眼睛，突然狠狠将相框砸在地上。
玻璃碎裂的声音里，他仿佛听到了自己世界崩塌的声音。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他这些年的心思，那些不敢言说的爱恋，都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是违背的罪恶。他该怎么面对左智炎？怎么面对自己？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像是要将整个世界淹没。左兆才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每一片里都映着他绝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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