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日光灯管突然“滋啦”一声爆了，玻璃碎片像雪花一样簌簌往下掉。左兆才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后腰撞到桌角，疼得他眼前发黑。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像无数只手在拍门。
他己经三天没合眼了。桌上的空酒瓶倒了七八个，标签上的酒精度数一个比一个高。左手边的日记摊开着，林薇娟秀的字迹在昏暗的光线下扭曲变形，像一条条吐着信子的蛇。
“咚、咚、咚。”有人在敲门，力道很重，像是在砸。
左兆才没理。他抓起桌上的相框，里面是左智炎十五岁生日时拍的照片，少年穿着他送的黑色冲锋衣，站在雪地里比耶，鼻尖冻得通红。相框边缘被他捏出了几道深深的指痕。
门被撞开了，冷风裹挟着雨水灌进来，吹得文件纸漫天飞舞。左三伯拄着拐杖站在门口，花白的头发被风吹得像一团乱草。“你还知道在这儿躲着？”老人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枯叶，“家里都翻天了！”
左兆才把相框倒扣在桌上，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什么事。”
“什么事？”左三伯气得拐杖往地上一顿，“左振雄那混账东西，在外面放话要曝光左智炎的身世！说他是左宏远的野种！”
“啪！”左兆才手里的空酒瓶摔在地上，酒液溅在锃亮的皮鞋上，散发出刺鼻的酸腐味。“他敢！”
“有什么不敢的？”左三伯一步步走近，拐杖在地板上敲出急促的点，“他现在就是条疯狗！你爸当年做的好事，现在报应到你头上了！”
“我爸怎么了？”左兆才猛地抬头，眼里布满血丝，像头被激怒的困兽，“三伯，话可不能乱说！”
“乱说？”左三伯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拍在桌上，“你自己看！这是1999年拍的，你爸在林薇家楼下待了整整一夜！”
照片是黑白的，像素很低，但能看清路灯下两个模糊的身影。一个男人靠在树干上抽烟，另一个女人站在楼道口，手里攥着一块手帕。左兆才的手指抚过照片上男人的轮廓，指尖冰凉得像冰块。
“左宏远当年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左三伯的声音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痛惜，“为了那个林薇，差点跟你妈离婚！要不是老爷子拿家法逼着，他能乖乖回心转意？”
左兆才的胸口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闷得他喘不过气。他抓起桌上的威士忌，对着瓶口猛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的寒意。
“左智炎不能有事。”他盯着左三伯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这事我会处理。”
“你怎么处理？”左三伯的拐杖指着他的鼻子，“把左振雄杀了？还是把左智炎藏起来一辈子？我告诉你左兆才，这事儿瞒不住！当年知道内情的老佣人还有好几个在世！”
左兆才猛地将酒杯砸在墙上，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未落的泪》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玻璃碎片混着酒液溅得到处都是。“那是我爸的事！跟智炎没关系！”他吼道，声音里带着哭腔，“他是无辜的！”
“无辜？”左三伯冷笑，“他流着左宏远的血，就活该被钉在耻辱柱上！你以为你养着他、护着他，就能改变他是个野种的事实？”
“你闭嘴！”左兆才像一头失控的公牛冲过去，掐住了左三伯的脖子。老人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拐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兆才……你疯了……”左三伯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左兆才猛地回过神，像被烫到一样松开手。左三伯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起来，眼里满是惊恐。他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手刚才差点掐死一个老人，也差点掐死自己心里最后一点理智。
“滚。”左兆才背过身，声音冷得像冰，“从这里滚出去。”
左三伯捡起拐杖，踉跄着往外走，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住：“你妈当年就是被他们活活气死的，你想步她的后尘？”
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左兆才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他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样子，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拉着他的手说：“兆才，别学你爸……”
他从没想过要学左宏远，可他却像他父亲一样，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更讽刺的是，那个人可能是他的亲弟弟。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起来，是医院的号码。左兆才以为是左智炎出了什么事，手抖得差点握不住手机。“喂？”
“左先生，您之前放在我们这儿的样本检测结果出来了。”护士的声音很平静，“您和左智炎先生的DNA比对……”
左兆才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他几乎窒息。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结果怎么样？”
“相似度为零，”护士顿了顿，似乎在确认信息，“你们没有血缘关系。”
手机从掌心滑落，“啪”地砸在地上。左兆才愣了几秒，突然像个疯子一样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首流，笑得浑身发抖。他抓起桌上的相框，狠狠吻了吻照片上左智炎的脸，然后把相框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窗外的雨还在下，但阳光己经穿透云层，在雨幕中架起一道淡淡的彩虹。左兆才知道，他和左智炎的路还很长，还会有很多风雨，但至少现在，他们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一起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他要去找左智炎，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人定胜天，告诉她他爱他，无关血缘，无关身份，只是因为他是左智炎。
他拿起外套，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办公室里的狼藉他一点也不在乎，那些破碎的玻璃，那些肮脏的酒瓶，都像他此刻抛在身后的过去。
未来或许依旧艰难，但只要能和左智炎在一起，他什么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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