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无数根鞭子，狠狠抽打着茶馆的玻璃窗，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包间里的空气凝滞得像块冰，桌上的酸梅汤早就凉透了，表面结着一层薄薄的油膜。
左智炎站在门口，浑身湿透，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地板上汇成一小滩水洼。他的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死死地盯着左振雄，又缓缓移到左兆才脸上，最后定格在他手里那张还没来得及收起的支票上。
“所以，这就是你所谓的‘保护’？”左智炎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血的味道，“用钱买通这种人，来掩盖我这个‘见不得光’的污点？”
“智炎，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左兆才急切地想要靠近，却被左智炎猛地挥手打开。
“别碰我！”左智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我不想听你的解释！我什么都知道了！你早就觉得我恶心了，是不是？觉得我这个私生子玷污了你们左家的门楣！”
“你胡说什么！”左兆才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下意识地看向左振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警告。
左振雄却像是看好戏一样，优哉游哉地坐在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嘴角挂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小朋友，话可不能乱说。什么私生子？我可没说。”他话锋一转，故意凑近左智炎，压低声音，“不过啊，你妈当年确实……”
“闭嘴！”左智炎和左兆才同时吼道。
左智炎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猛地扑向左振雄：“你凭什么说我妈！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哎哎哎，动手动脚的可不好。”左振雄早有防备，灵活地躲开，顺手将身边的椅子推向左智炎。左智炎躲闪不及，被椅子绊倒，重重地摔在地上。
“智炎！”左兆才惊呼一声，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想要扶起他。
“别碰他！”左振雄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折叠刀，“唰”地一声打开，锋利的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左兆才，我劝你别多管闲事，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左兆才下意识地将左智炎护在身后，眼神冰冷地看着左振雄：“左振雄，你敢动他试试！”
“试试就试试！”左振雄像是被激怒了，挥舞着刀子扑了过来，“当年你爸毁了我的一切，今天我就毁了他最在乎的人！”
混乱中，左智炎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看到左振雄的刀子刺向毫无防备的左兆才，他想也没想就扑了过去，想要推开左兆才。
“小心！”
“智炎！”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
左兆才看到左智炎扑过来，下意识地转身想要保护他，却没想到左振雄的刀子己经近在眼前。他只觉得手臂一阵剧痛，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染红了他的白色衬衫。
“啊——！”左智炎眼睁睁地看着鲜血从左兆才的手臂上涌出，大脑一片空白。
混乱中，他看到的却是左兆才挡在了左振雄面前，似乎在保护他。那个角度，那个瞬间，所有的理智都被愤怒和绝望吞噬了。
“为什么……”左智炎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绝望，“为什么你要护着他？就因为他说出了我的身世，说出了我妈不堪的过去，说出了我们之间那些见不得光的龌龊事？”
“不是的，智炎，你听我解释……”左兆才捂着流血的手臂，疼得脸色惨白，却还是试图解释。
“解释？我不需要你的解释！”左智炎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混合着雨水和屈辱，“我终于明白了，你从一开始就嫌弃我，嫌弃我的出身，嫌弃我的一切！你保护他，就是因为你也觉得他说的是对的，我就是个不该存在的污点！”
“我没有！”左兆才急得想要上前，却因为失血过多而一阵眩晕。
左振雄见状，趁机推开他们，朝门口跑去：“左兆才，这笔账我们没完！还有你，小朋友，好好想想你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吧！”
左兆才想要追上去，却被左智炎死死地抓住了衣角。
“放开我！”左兆才挣扎着。
“放开你？让你去保护那个侮辱我妈、揭穿我身世的人吗？”左智炎的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绝望，“左兆才，我真是瞎了眼，才会把你当成唯一的亲人，才会……”他哽咽着，说不出后面的话。
左兆才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每一滴都像是在提醒他这场荒唐的误会。
“智炎，相信我，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够了！”左智炎猛地松开手，像是碰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一样，用力擦拭着自己的手指，“我不想再听你说一个字。从今天起，我左智炎和你左兆才，和你们左家，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他深深地看了左兆才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失望、痛苦，还有一种决绝的恨意。然后，他转身就跑，像逃离一个噩梦一样，冲出了茶馆。
“智炎！”左兆才想要追上去，却因为失血过多而眼前一黑，差点摔倒。他扶着桌子，看着左智炎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第一次感到如此绝望。
手臂上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流血，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朵朵妖艳的血花。疼痛刺骨，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在刚才那个瞬间，彻底碎了。
茶馆外，暴雨依旧。左智炎漫无目的地奔跑在雨中，任凭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打在身上。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脑海里反复回响着左振雄那些恶毒的话语，回响着左兆才手臂上涌出的鲜血，回响着自己那些愚蠢的、可笑的感情。
私生子。见不得光。龌龊事。
那些词语像魔咒一样缠绕着他，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像个迷路的孩子，在大雨中奔跑着，哭泣着，却找不到任何可以停靠的地方。
不知道跑了多久，首到体力透支，他才扶着一堵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雨水混着泪水从他的脸颊滑落，滴落在积水中，激起一圈圈涟漪。
“我恨你们……”他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得几乎被雨声淹没，“我恨你们……”
远处，传来了警笛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左智炎抬起头，茫然地看着模糊的雨幕，眼中一片空洞。
他不知道，这场雨，这场误会，将会把他们带向何方。他只知道，自己的世界，己经彻底崩塌了。
而在茶馆的包间里，左兆才捂着流血的手臂，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终于支撑不住，缓缓地倒了下去。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脑海里闪过的，是左智炎那双充满绝望和恨意的眼睛。
雨，还在下。冲刷着这座城市的罪恶与肮脏，却冲不散那些深深的误解和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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