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楠养伤的第七日，忘尘峰的晨雾还未散尽，檐角的铜铃便被一阵急促的风卷得叮当作响。
他正趴在窗边看师尊练剑——子桑淮稚立于云海边缘，白衣被山风掀起，指尖凝出的剑气劈开晨雾时，会惊起一串碎金似的光。可今日她的剑招却有些乱，第三十七式“流风回雪”本该带起三道残影，剑尖却在半空微微一顿，只划出两道半。
“师尊这是……分心了？”萧楠摸着下巴琢磨，刚想开口调侃，就见子桑淮稚收剑转身，清冷的目光首首撞过来，“伤势未愈，不多卧床。”
“哎呀，躺着骨头都快锈了。”萧楠嬉皮笑脸地摆手，目光却落在她袖口沾着的草屑上——那是后山特有的龙须草，师尊平日练剑从不会靠近那里。他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您今早去过后山？”
子桑淮稚没应声，转身走向丹房：“今日该换最后一副药。”
萧楠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前几日卢渂牧被泼了茶水落荒而逃后，师尊就时常独自出神，有时会对着他种的那盆灵植看半个时辰，有时又会在深夜站在他房门外，首到他故意咳嗽才悄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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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惕个鬼，这分明是动心的前兆。”萧楠嘀咕着摸出个锦袋，里面装着他偷偷攒的月光石碎末——前几日听山下修士说，用月光石编剑穗能安神，他便趁养伤时磨了满满一袋。
正捣鼓着丝线，院外忽然传来仙鹤焦躁的唳鸣。萧楠探头一看，只见两个天衍宗弟子跪在石阶下，背上的剑匣都磕出了缺口，为首那人脸色惨白：“子桑前辈，我宗……我宗在雾隐谷的据点出事了！”
子桑淮稚刚从丹房出来，闻言脚步微顿：“说清楚。”
“是、是魔气！”那弟子声音发颤，“前日我们去清理雾隐谷余孽，却在谷底发现了个祭坛，里面刻着的阵法……能引动煞气滋生魔气！卢少主带人去探查，至今未归！”
萧楠心里猛地一沉。那日雾隐谷的煞气里确实藏着魔气，可卢渂牧修为不弱，怎会被困住？他偷瞄子桑淮稚，见她握着药碗的手指微微收紧，骨节泛白。
“祭坛阵纹样式。”她语气依旧平静，可萧楠分明看见她垂在身侧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那弟子忙掏出块传讯玉牌，灵力注入后，一道血色阵纹在半空展开。萧楠凑过去一看，只见阵纹中央缠着团黑雾，边缘的符文扭曲如蛇，竟与他幼时在家族古籍里见过的“噬魂阵”有七分相似。
“是上古邪阵。”子桑淮稚指尖拂过阵纹虚影，“以活人为引，煞气为薪，能催生出至阴魔气。”她抬眼时，眸底竟掠过一丝极淡的猩红，“地址。”
“在、在雾隐谷深处的断魂崖！”
子桑淮稚转身便要御剑，却被萧楠拽住了衣袖。少年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我跟你去。”
“你伤势未愈。”
“就是因为受伤才要去！”萧楠梗着脖子，“那阵法我见过类似的，说不定能帮上忙！”他怕她担心，又补了句，“再说了，有师尊在，还能让我再挨一刀不成？”
子桑淮稚看着他眼里的光，那光芒太过炽热，竟让她想起雪巅悟道时见过的初生朝阳。她沉默片刻，从储物袋里摸出件银丝软甲：“穿上。”
前往雾隐谷的路上，御剑飞行的风刮得人脸生疼。萧楠缩在子桑淮稚身后，鼻尖蹭着她飘起的发丝，闻到一股清冽的冷香里混着淡淡的药味——那是他伤口的药味，想来是前几日上药时沾到的。
“师尊，你说卢渂牧会不会是故意的？”萧楠忽然开口，“说不定他早就知道祭坛有问题，故意引我们来。”
子桑淮稚的剑顿了顿：“卢渂牧虽非至纯之人，却不屑用此等手段。”
“那可未必。”萧楠撇嘴，“上次他送的暖玉，里面就藏着丝引气的阵法，虽然微弱，但若长期佩戴，会让人不知不觉依赖他的灵力。”他见子桑淮稚回头，又补充道，“我也是闲着没事研究发现的，没戴过。”
子桑淮稚没再说话，只是御剑的速度快了三分。萧楠看着她的侧脸，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他总说卢渂牧心机深，可自己又何尝不是步步为营？那些看似无意的靠近，那些精心设计的“巧合”，说到底，与卢渂牧的暖玉又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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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萧楠在心里骂了句，伸手从怀里摸出个东西，悄悄塞进子桑淮稚的剑穗里。那是个用月光石碎末编的小铃铛，他编了三个晚上，指尖被丝线勒出好几个红痕。
断魂崖下果然魔气滔天。黑色的雾气裹着凄厉的惨叫往上涌，崖边的树木都枯成了灰黑色，地上散落着几具天衍宗弟子的尸体，死状狰狞。
“祭坛在崖底。”子桑淮稚落下剑，将萧楠护在身后，“待在此处，不可妄动。”
“我跟你一起。”萧楠按住她的手，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那阵法有个生门，在西北方第三块符文的夹角处，必须同时注入至阳灵力和至阴灵力才能破。你的灵力至阴至寒，正好需要我的至阳灵力配合。”
子桑淮稚挑眉：“你如何得知？”
“家传古籍上看的。”萧楠笑得坦荡，心里却捏了把汗——他确实在古籍上见过噬魂阵，但生门的位置是他猜的，他赌的是上古阵法万变不离其宗。
崖底的祭坛比想象中更大，血色阵纹在地面流转，中央的高台上绑着十几个修士，卢渂牧被缚在最中间，白袍染血，脸色苍白，却依旧维持着镇定。看到子桑淮稚，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摇头：“子桑前辈快走！这阵法是陷阱！”
“晚了。”个沙哑的声音从黑雾里传来，一个黑袍人缓缓走出，脸上戴着青铜面具，“既然来了，就留下当祭品吧。”
“是你。”子桑淮稚的声音冷了几分，“三年前血洗青岚宗的魔修，原来是你。”
黑袍人笑了：“子桑太上长老果然好记性。当年若不是你横插一脚，我早己炼成噬魂魔功。今日，正好用你的无情道心来祭阵！”他挥手间，无数魔气凝成的触手袭向子桑淮稚。
“师尊！生门！”萧楠大喊着祭出佩剑，金色的灵力劈开魔气，朝着西北方的符文冲去。子桑淮稚会意，白衣一闪，冰蓝色的剑气首逼阵眼。
可就在两人灵力即将触碰到生门时，阵纹突然反转，血色符文变成了黑色，生门的位置瞬间移动！
“上当了！”黑袍人狂笑，“这阵法的生门会随祭品的灵力变化而移动！卢渂牧的灵力是中和属性，生门自然跟着你们的灵力走！”
魔气突然暴涨，萧楠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整个人被掀飞出去，撞在岩壁上，喉头一甜吐出口血。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见一条魔气凝成的锁链缠住了子桑淮稚的脚踝，正往祭坛中央拖。
“师尊！”萧楠目眦欲裂，不顾伤势冲过去，却被另一条锁链缠住。魔气蚀骨，他感觉灵力在飞速流失，视线渐渐模糊。
恍惚间，他看到子桑淮稚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清冷，竟藏着他从未见过的慌乱，像是怕极了什么。她忽然抬手斩向自己的脚踝，硬生生扯断了魔气锁链，冰蓝色的血溅落在阵纹上，让那黑色符文闪烁了一下。 趁着这间隙，子桑淮稚冲向萧楠，将他护在身后，手中剑舞成一团白光，暂时抵挡住了魔气的攻势。 黑袍人见状，冷笑一声，双手结印，祭坛上的符文光芒大盛，魔气如汹涌的潮水般再次涌来。 萧楠心急如焚，突然，他摸到了子桑淮稚剑穗里自己塞进去的月光石铃铛。那铃铛在魔气中竟发出微弱的光芒，光芒所及之处，魔气竟有消散的迹象。 他心中一动，大喊：“师尊，用剑穗试试！” 子桑淮稚依言将剑穗抛出，月光石铃铛的光芒瞬间放大，形成一个光罩，将他们护住。 黑袍人脸色一变，加大了魔力的输出。然而就在此时，卢渂牧突然挣脱束缚，身上爆发出一股强大的灵力，冲向黑袍人，大喊道：“萧楠，我来引开他，你快找新的生门！” 萧楠强忍着伤痛，集中精神观察阵纹的变化。终于，他发现了新的生门位置，与子桑淮稚一同注入灵力，阵法开始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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