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尘峰的晨雾还未散尽时，萧楠就被一阵极轻的剑风惊醒了。
他趿着鞋跑到窗边，正看到子桑淮稚在崖边练剑。晨光透过薄雾，在她素白的道袍上流淌，剑光如匹练般划破晨曦，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滞涩。
以往师尊练剑，每一招都圆融如意，灵力与天地共鸣，仿佛她本身就是“道”的一部分。可今日，那柄伴随她多年的“绝尘剑”在她手中，竟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在刺出第三十七式“流云破月”时，剑尖微微一颤，带起的灵力涟漪竟散乱了一瞬。
萧楠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
他从没见过师尊练剑出错。哪怕是面对化神期的妖兽，她的剑招也从未有过丝毫偏差。
【系统：检测到目标人物灵力运转出现微滞！道心波动指数9.2！她刚才那一下，是在想别的事吧？】
萧楠没心思跟系统拌嘴，盯着子桑淮稚的背影，眉头拧成了疙瘩。师尊到底在想什么？是卢渂牧的话，还是黑风谷的事？
子桑淮稚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收剑回身。晨光落在她脸上，能看到她眼底未散的薄雾，像是蒙着一层水汽。
“醒了就过来。”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往日的疏离。
萧楠连忙应声跑过去，顺手从食盒里摸出个温热的灵米糕递过去：“师尊，刚蒸好的，您练剑累了吧？垫垫肚子。”
子桑淮稚看了眼他手里的米糕，那是用灵稻米混合着蜜枣泥做的，捏成了小兔子的形状，耳朵还歪歪扭扭的。换作以前，她多半会说“花哨无用”，但今日，她竟伸手接了过去。
指尖触碰到萧楠的指腹，两人都顿了一下。萧楠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耳尖悄悄红了。子桑淮稚却浑然不觉，低头咬了一口米糕。
蜜枣的甜混着灵米的清香在舌尖散开，不算惊艳，却很温和。她看着糕饼上歪歪扭扭的耳朵，忽然想起萧楠昨晚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少年蹲在灶台前，对着一团米粉捏来捏去，鼻尖沾着点面粉，认真得像在钻研什么高深道法。
“手艺见长。”她淡淡道。
萧楠眼睛瞬间亮了：“真的？那我明天给您做桂花糕！”
“不必每日费心。”子桑淮稚道，却没说“不准做”。
萧楠心里的小人儿己经开始原地蹦迪了。他就知道，师尊对他做的东西不一样！
两人并肩站在崖边看云海，谁都没说话。山风带着雪粒吹过来，萧楠下意识往子桑淮稚身边靠了靠，想借点她灵力屏障的暖意。这次，她没躲开。
萧楠的心跳像擂鼓，偷偷用余光瞥她。师尊的侧脸在晨光里白得近乎透明，睫毛很长，垂眸时能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忽然发现，师尊的睫毛上沾了点雪粒，像落了星星。
“师尊，你睫毛上有雪。”他伸手想帮她拂掉。
子桑淮稚偏头躲开了，抬手自己拭去，语气平平：“修炼。”
“哦。”萧楠悻悻收回手，心里却没什么失落。师尊刚才躲开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
【系统：检测到目标人物回避接触时的“迟疑”！道心波动指数9.3！有戏！】
接下来的练剑时间，萧楠格外认真。他把师尊教的剑招一遍遍演练，力求精准。子桑淮稚偶尔会指点两句，声音比往常柔和些。有一次他收剑不稳，差点砸到自己，她竟伸手扶了剑鞘一把。
微凉的指尖碰到他的手背，萧楠当场僵住，连呼吸都忘了。
“分心。”子桑淮稚收回手，语气没什么起伏，耳根却悄悄泛起一丝极淡的红。
“是！”萧楠连忙应声，心里却像揣了个火球，烧得他浑身发烫。
中午时分，卢渂牧的传讯符落在了忘尘峰。萧楠看到那枚带着天衍宗印记的玉符，脸瞬间垮了下来。
“又是他。”他小声嘀咕，像只被抢了食的小狼崽。
子桑淮稚展开传讯符，眉头微蹙。萧楠凑过去看，只见上面写着：“黑风谷祭坛异动，似有提前祭祀迹象，各校定于三日后午时集结，共商对策。”
“提前了？”萧楠皱眉，“那些邪修搞什么鬼？”
子桑淮稚将传讯符捏碎：“事出反常，必有妖。”
“那我们怎么办？”萧楠问道，“要不要提前去探查一下？”
“不必。”子桑淮稚道，“按约定行事即可。”
萧楠还想说什么，却见子桑淮稚转身进了丹房。他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有点发慌。师尊刚才的表情，似乎有些凝重。是在担心黑风谷的事，还是……又想起了卢渂牧的话？
【系统：宿主别瞎猜了，目标人物现在的心理活动复杂得很！既有对邪修的警惕，也有对自身道心的困惑，当然，可能还有一丢丢……对你的在意？道心波动指数9.4！】
“真的假的？”萧楠眼睛一亮，随即又垮下来，“就算有，肯定也没多少。”
他在丹房外徘徊了半天，决定做点什么让师尊开心。想了想，转身钻进了厨房。
傍晚时分，子桑淮稚从丹房出来，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萧楠正蹲在灶台前，小心翼翼地翻动着锅里的东西，脸上沾着点酱汁，像只偷吃东西的小花猫。
“师尊，你出关啦？”萧楠抬头，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我做了红烧灵鹿肉，听说补灵力的，你尝尝？”
子桑淮稚走到灶台边，看着锅里油光锃亮的肉块，眉头微蹙：“灵力转化率过低，油脂含量过高，不利于修炼。”
“哎呀，偶尔吃一次嘛。”萧楠用勺子盛了一块递到她嘴边，“就当换换口味了。”
子桑淮稚看着递到嘴边的肉块，又看了看萧楠期待的眼神，沉默片刻，微微张口咬了下去。
肉质鲜嫩，酱汁浓郁，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辣，刺激着味蕾。确实算不上什么“助道佳肴”，却有种让人放松的烟火气。
“怎么样？”萧楠期待地看着她。
“尚可。”子桑淮稚道，却没再拒绝他递过来的第二块。
两人就着灶台，一人一叉地分食着红烧鹿肉。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地上，像一幅温馨的画。
萧楠偷偷看师尊，发现她吃了不少，嘴角还沾了点酱汁。他想提醒，又怕她不好意思，纠结了半天，还是递了块干净的帕子过去。
“师尊，你嘴角……”
子桑淮稚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耳根又红了。
就在这时，仙鹤扑腾着翅膀从外面飞进来，嘴里叼着一片玉简，扔在子桑淮稚面前。是宗门的传讯。
子桑淮稚拿起玉简看了看，眉头皱得更紧了：“掌门让我去一趟前殿，商议黑风谷的事。”
“我跟你一起去！”萧楠立刻道，他可不能让师尊单独跟卢渂牧见面。
“不必。”子桑淮稚道，“你留下修炼。”
“师尊！”萧楠不乐意了，“我也想为对付邪修出份力啊！”
子桑淮稚看着他，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走吧。”
萧楠立刻喜笑颜开，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
前殿里，各峰的长老都到得差不多了。卢渂牧也在，看到子桑淮稚和萧楠一起进来，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了温和的笑容。
“子桑长老，萧师弟。”他拱手打招呼。
“卢师兄。”萧楠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特意往子桑淮稚身边站了站，像在宣示主权。
卢渂牧看在眼里，无奈地笑了笑，没跟他计较。
掌门清了清嗓子，开始说事：“想必大家都收到消息了，黑风谷的祭坛有异动，邪修可能要提前祭祀。我们商议了一下，决定按原计划行事，三日后午时集结，兵分三路突袭黑风谷。”
“具体怎么分？”赤眉长老问道。
“正面吸引火力的任务，就交给子桑长老了。”掌门看向子桑淮稚，“以长老的实力，定能拖住邪修主力。”
“可以。”子桑淮稚点头。
“侧面潜入捣毁祭坛的任务，就交给卢少主和几位擅长隐匿的长老。”掌门又道。
“没问题。”卢渂牧应道。
“外围接应和清理余孽的任务，就由我和其他长老负责。”掌门最后道，“大家还有什么意见？”
众人都摇了摇头，表示没意见。
散会后，长老们陆续离开。卢渂牧走到子桑淮稚面前：“子桑长老，三日后我在山门等你？”
“不必。”子桑淮稚道，“各自出发即可。”
卢渂牧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也好。”他看了眼旁边一脸警惕的萧楠，转身离开了。
萧楠看着他的背影，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师尊，我们回去吧。”他拉了拉子桑淮稚的袖子。
子桑淮稚却没动，看着卢渂牧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师尊，你看他干嘛？”萧楠吃醋了，语气都带了点酸。
子桑淮稚转过头，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忽然道：“萧楠，你说，卢道友是不是……很优秀？”
萧楠愣住了，没想到师尊会突然问这个。他想了想，咬牙道：“还行吧，就是太装了。”
子桑淮稚没说话，转身往忘尘峰走去。萧楠赶紧跟上，心里却七上八下的。师尊突然夸卢渂牧，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对卢渂牧动心了？
【系统：检测到目标人物对男二的“客观评价”！道心波动指数9.5！危险危险！】
“怎么办怎么办？”萧楠慌了，“我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系统：冷静！目标人物只是在进行“对比分析”，未必是动心！想想你的优势——你会做红烧肉啊！】
“……这算什么优势啊！”
回到忘尘峰时，天己经黑了。子桑淮稚站在崖边，看着天上的月亮，不知在想什么。萧楠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的。
过了许久，子桑淮稚忽然道：“萧楠，三日后的行动，你不必跟来。”
萧楠急了：“为什么？我也想帮忙！”
“太危险。”子桑淮稚道，“祭坛周围怨气极重，对你修为不利。”
“我不怕！”萧楠道，“我可以保护好自己，还能保护你！”
子桑淮稚转过头，看着他：“我说，不必来。”
她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萧楠看着她清冷的眼神，心里一疼，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师尊……”他想说什么，却被她打断了。
“修炼去。”子桑淮稚转身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萧楠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又委屈又生气。他不明白，师尊为什么不让他去？是觉得他拖后腿吗？还是……不想让他涉险？
【系统：检测到目标人物释放“保护欲”信号！道心波动指数9.6！宿主，她是担心你啊！】
“担心我？”萧楠愣住了，“那她为什么不说清楚？”
【系统：傲娇呗。】
萧楠看着房门，心里的委屈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他就知道，师尊不是讨厌他。
“哼，不让我去，我偏要去。”他小声嘀咕，眼里却闪着坚定的光，“我才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危险。”
夜风吹过忘尘峰，带着一丝寒意。房间里，子桑淮稚坐在窗边，看着外面少年的身影，眼神复杂。
她不是不想让萧楠去，正因为太想，才不能让他去。黑风谷的怨气之重，远超想象，稍有不慎就会被怨念侵蚀，万劫不复。她自己修习《太上忘情诀》，对怨念的抵抗力较强，可萧楠不同，他心思活络，情感丰富，最容易被怨念影响。
她不能让他冒险。
可一想到萧楠刚才委屈的眼神，她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微微发疼。这种陌生的情绪，让她有些无措。
或许，卢渂牧说得对，无情道，真的不是唯一的路。至少，她现在就做不到对萧楠的安危无动于衷。
子桑淮稚抬手按在胸口，那里的心跳，似乎比往常快了些。道心的涟漪，似乎又扩大了几分。
她不知道这条路该怎么走，也不知道这样的变化是好是坏。但她知道，三日后的黑风谷，她必须去。不仅是为了阻止邪修的阴谋，更是为了……保护好那个总是惹她生气，却又让她无法真正忽视的少年。
窗外，萧楠对着月亮挥了挥拳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房间里，子桑淮稚看着他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快得如同错觉。
道心虽己微澜，但守护之意，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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