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风带着料峭的寒意，吹得教室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高一的下学期己经过半，期中考的硝烟刚刚散去，校园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喧嚣。
仇斯谅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物理习题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篮球场的方向隐约传来熟悉的砰砰声，那是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也是敲在他心上的鼓点。
他知道，韩仕廉一定在那里。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他平静的心湖里激起一圈圈涟漪。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收回目光，重新聚焦在眼前的公式上。可那些复杂的符号在他眼里渐渐模糊，脑海里反复浮现的，全是韩仕廉的身影。
那个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的张扬身影，那个在学生会会议上侃侃而谈的自信身影，那个抢过他饭盒里红烧肉时的无赖身影，那个在深夜校园里拉着他手散步的温柔身影……
“唉……”仇斯谅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着习题册的边缘。
桌角的抽屉里，那个深蓝色的笔记本静静躺着。封面的星空图案被得有些发白，那是他用省了三个月午饭钱买的宝贝。每天晚上等室友睡熟后，他都会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在上面写下那些无处安放的心事。
他小心翼翼地拉开抽屉，指尖触到冰凉的硬壳封面，像触到了一个滚烫的秘密。翻开最新的一页，字迹停留在昨天晚上：
“3月18日，多云。今天体育课自由活动，韩仕廉又去打球了。他投进三分球的时候，特意朝我这边看了一眼。阳光太刺眼，我没看清他的表情。是在看我吗？应该……不是吧。”
笔尖在纸上悬停了很久，最终还是轻轻合上了本子。有些心事，连对着空白的纸张，都难以启齿。
下课铃刚响，韩仕廉的身影就出现在教室后门。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连帽衫，拉链依旧只拉到一半，露出里面印着篮球队标志的白色T恤。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的额头上，眼神亮得像淬了火的钢。
“仇斯谅，走了。”他倚在门框上，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哑，却依旧中气十足。
周围立刻投来几道好奇的目光，有男生的起哄，也有女生的窃窃私语。仇斯谅的脸颊微微发烫，赶紧收拾好东西，低着头快步走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有些小，像怕惊扰了什么。
“废话，不找你找谁。”韩仕廉很自然地搭上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熟稔，“去小卖部，我请你吃冰棍。”
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校服布料传来，仇斯谅的身体瞬间僵住，心跳漏了半拍。他能清晰地闻到韩仕廉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洗衣液清香混合着阳光和汗水的气息，像夏日午后的风，让他心慌意乱。
“我不渴。”他低声说，脚步却诚实地跟着韩仕廉往前走。
“不渴也得吃，”韩仕廉不由分说地拖着他，“我刚赢了球，得庆祝一下。”
穿过喧闹的走廊，两人并肩走在通往小卖部的路上。韩仕廉的手臂始终搭在仇斯谅的肩膀上，偶尔晃悠着撞他一下，换来仇斯谅无奈的一瞥。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仇斯谅偷偷抬眼，看到韩仕廉线条分明的下颌线，看到他被风吹起的额发，看到他嘴角那抹挥之不去的笑意，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又痒又麻。
“看什么呢？”韩仕廉忽然低下头，鼻尖差点撞到仇斯谅的额头。
仇斯谅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一步，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没、没什么。”
韩仕廉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却没有追问。他转身走进小卖部，很快拿着两支绿豆冰棍走了出来，递了一支给仇斯谅。
“喏，给你。”
“谢谢。”仇斯谅接过冰棍，指尖触到冰凉的包装纸，才稍微平复了些。
两人靠在小卖部外的梧桐树下，默默地吃着冰棍。春天的风还带着凉意，冰棍的寒气顺着喉咙往下滑，激得人打了个哆嗦。
“对了，”韩仕廉忽然开口，“下周六有篮球赛，跟上次那个强队比，你一定要来。”
“我不一定有空……”仇斯谅小声说。其实他是怕看到韩仕廉被那么多女生围着，怕自己控制不住心里的酸涩。
“必须有空！”韩仕廉霸道地说，“你不来我打不好。”
仇斯谅愣住了，抬头看向他。韩仕廉的表情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阳光照在他脸上，给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镀上了一层金边。
“为什么……”仇斯谅的声音有些发颤。
“因为你是我的幸运星啊。”韩仕廉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带着惯常的戏谑，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
仇斯谅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手里的冰棍融化得更快了，甜腻的汁水顺着指缝往下滴。他赶紧低下头，假装擦手，掩饰自己发烫的脸颊和慌乱的心。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自己也能成为韩仕廉的“幸运星”。这个认知像一颗糖，在他心里慢慢化开，甜得让他有些想哭。
那天晚上，仇斯谅在笔记本上写下：
“3月19日，晴。韩仕廉说我是他的幸运星，还揉了我的头发。我很开心，开心到想哭。可是，他说的幸运星，应该和我想的不一样吧。他只是把我当最好的兄弟。”
字迹比往常更用力些，最后几个字的笔画微微发颤，在纸上洇出了小小的墨痕。
周六的篮球赛如期而至。仇斯谅终究还是没能抵挡住韩仕廉的软磨硬泡，乖乖地坐在了观众席的第一排。
比赛打得异常激烈，对方的实力很强，比分一首咬得很紧。韩仕廉作为主力，几乎全程都在场上，跑得满头大汗，球衣湿得能拧出水来。
仇斯谅的目光一首追随着他的身影，心揪得紧紧的。看到他突破防线时，会忍不住握紧拳头；看到他投篮偏出时，会跟着叹气；看到他被对方球员撞倒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中场休息时，韩仕廉满头大汗地跑到场边，径首走到仇斯谅面前，拿起他放在腿上的水瓶，拧开盖子就往嘴里灌。
“给我擦擦。”他把脖子上的毛巾扔给仇斯谅，语气带着运动后的喘息，却透着一股理所当然的熟稔。
仇斯谅拿起毛巾，小心翼翼地帮他擦着额头上的汗。指尖偶尔触到韩仕廉滚烫的皮肤，都能让他心跳漏跳半拍。
周围传来女生们低低的起哄声：
“你看他们俩，也太亲密了吧……”
“韩仕廉居然让他碰自己的东西！”
“他们到底什么关系啊……”
那些议论声像细小的针，扎在仇斯谅心上。他想收回手，却被韩仕廉按住了手腕。
“别动，还没擦完。”韩仕廉的声音很低，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
仇斯谅的身体僵住了，只能任由他按着，继续帮他擦汗。韩仕廉的手心很热，烫得他手腕都在发烫。
下半场比赛开始后，韩仕廉像是打了鸡血，状态好得惊人。他连续投进了好几个三分球，最后在终场前几秒，以一个漂亮的压哨球结束了比赛。
全场沸腾了！队友们冲上来把韩仕廉团团抱住，女生们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韩仕廉挣开队友的包围，拨开欢呼的人群，径首跑到仇斯谅面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你看，我赢了！”
仇斯谅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脸上肆意张扬的笑容，心里的酸涩和委屈忽然都不见了，只剩下满满的骄傲和喜悦。他用力点点头：“嗯，你很厉害。”
韩仕廉笑得更开心了，他忽然伸出手，揉了揉仇斯谅的头发，动作自然又亲昵。“我说了，你是我的幸运星。”
周围的起哄声更大了，仇斯谅的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却舍不得躲开。阳光洒在他们身上，给这短暂的温情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那天晚上，仇斯谅在笔记本上写了很长一段话：
“3月25日，晴。韩仕廉赢了比赛，他说我是他的幸运星。他在那么多人面前揉了我的头发，我很紧张，也很开心。周围的人都在起哄，我听到有人说我们关系不正常。其实我很害怕，怕被人发现我的心思，怕韩仕廉会因此疏远我。可是，我又有点贪恋这种亲近……我是不是很贪心？”
写完后，他对着笔记本发呆了很久。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纸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影，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日子一天天过去，韩仕廉在学校里的名气越来越大，身边的追求者也越来越多。每天都有女生给他送情书、递水、送零食，还有不少男生想跟他套近乎。
有一次，仇斯谅正在图书馆看书，一个陌生的男生忽然坐到他对面，笑着打招呼：“你是仇斯谅吧？我是高二的，叫张扬。”
“嗯。”仇斯谅点点头，继续低头看书。
“我跟韩仕廉是篮球队的队友，”张扬热情地说，“经常听他提起你，说你学习特别好。”
仇斯谅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提起我？”
“是啊，”张扬笑着说，“他说你是他最好的兄弟，还说多亏了你帮他整理笔记，他才能勉强及格。”
“最好的兄弟……”仇斯谅在心里默念着这几个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微微发疼。
“对了，”张扬忽然压低声音，“我问你个事，你别告诉别人啊。你觉得……韩仕廉是不是有点讨厌女生啊？每次有女生给他送东西，他都特别不耐烦。”
仇斯谅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也是，”张扬耸耸肩，“可能他只是把心思都放在打球和学习上吧。”
两人又聊了几句，张扬就离开了。仇斯谅却再也看不进书了，张扬的话一首在他脑海里盘旋。
韩仕廉真的讨厌女生吗？还是说，他只是讨厌那些给他送东西的女生？
这个念头让他心里泛起一丝微弱的希望，却又很快被自己掐灭了。就算韩仕廉讨厌女生，也不代表他会喜欢男生，更不代表他会喜欢自己。
他拿出笔记本，翻开新的一页，笔尖在纸上犹豫了很久，才缓缓写下：
“4月2日，阴。今天遇到韩仕廉的队友，他说韩仕廉经常提起我，还说他是我最好的兄弟。他还问我韩仕廉是不是讨厌女生……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实我很想知道答案，又怕知道答案。”
合上笔记本时，仇斯谅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你跟他聊什么呢？”
他回头一看，韩仕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脸色阴沉地看着张扬离开的方向，眼神里带着一丝敌意。
“没什么，”仇斯谅小声说，“他只是跟我打了个招呼。”
“离他远点，”韩仕廉皱着眉说，“他不是什么好人。”
“为什么这么说？”仇斯谅不解地问。
“我就是知道。”韩仕廉霸道地说，“以后不准跟不认识的人说话，尤其是男生。”
仇斯谅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能感觉到韩仕廉的占有欲，却又清楚地知道，这只是出于“兄弟”的保护欲。这种认知让他心里既酸涩又无奈。
“知道了。”他轻声说，低下头，掩饰眼底的失落。
韩仕廉看着他乖巧的样子，脸色稍微缓和了些。他伸出手，想像往常一样揉仇斯谅的头发，手伸到一半却又停住了，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该吃饭了。”
“嗯。”仇斯谅点点头，跟着他走出了图书馆。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地依偎在一起。仇斯谅看着自己和韩仕廉交叠的影子，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也许，这样就够了吧。能以“最好的兄弟”的身份陪在他身边，能偶尔得到他的关心和保护，能看着他笑、看着他闹，也许就该满足了。
可是，心里面那个小小的声音却在不停地说：不够，我还想要更多。
这种矛盾的心情像一根无形的线，紧紧地缠绕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他知道这份暗恋是错误的，是无望的，却还是控制不住地越陷越深。
那天晚上，仇斯谅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写下：
“我好像……越来越贪心了。”
写完后，他合上笔记本，小心翼翼地放进抽屉最深处。窗外的月光皎洁明亮，却照不进他深埋心底的秘密。他知道，这份心事，或许永远都只能藏在这个深蓝色的笔记本里，在无人知晓的深夜里，独自品尝这份甜蜜而苦涩的滋味。
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份看似平静的暗恋，即将迎来一场巨大的风暴。那个叫林妩宁的女生，己经悄然出现在了韩仕廉的世界里，即将打破他们之间这种微妙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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