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风带着凛冽的寒意，刮在脸上像小刀子。教室里开了暖气，玻璃窗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模糊了窗外的景象。高三的氛围越来越紧张，课桌上的试卷堆得像小山，每个人都埋首其中，空气中弥漫着油墨和咖啡因的味道。
仇斯谅的笔尖在数学试卷上飞快地划过，留下一行行清秀的字迹。他的眉头微微蹙着，神情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的公式和定理。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注意力，时不时地会飘向斜前方的座位。
韩仕廉今天没来上课。
昨天下午训练结束后，他被篮球队教练叫去谈话，说是有个全国性的比赛名额，想推荐他去参加。韩仕廉回来时，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拉着仇斯谅说了半天，说如果能拿到名次，说不定能保送名牌大学。
“到时候，我就能和你去同一所城市了！” 韩仕廉拍着他的肩膀，眼睛亮得像星星。
仇斯谅当时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酸又胀。他为韩仕廉感到高兴，却又隐隐有些不安。他知道，韩仕廉一旦去参加比赛，就会离开很长一段时间，他们相处的时间会更少。
更重要的是，他害怕韩仕廉会遇到更优秀的人，会忘了他。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他怎么能这么自私？
“唉……” 仇斯谅轻轻叹了口气，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他的目光落在桌角那个深蓝色的笔记本上。封面的星空图案己经有些磨损，那是他用自己攒了很久的零花钱买的。每天晚上，等宿舍里的人都睡熟了，他就会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在上面写下那些不敢对人言说的心事。
他小心翼翼地翻开笔记本，最新的一页停留在昨天晚上：
“12月15日，阴。韩仕廉说他可能要去参加全国比赛了，能保送大学。我为他高兴，真的。可是……我好怕他会走，怕他会忘了我。我是不是很自私？”
字迹有些潦草，最后几个字被晕开了一小块，像是被水打湿过。
仇斯谅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首到眼眶有些发热，才赶紧合上笔记本，塞进课桌最深处，用厚厚的试卷盖住。
他不能让任何人看到这个本子，尤其是韩仕廉。这个本子里藏着他最隐秘的心事，是他卑微爱恋的全部证据。
下课铃响了，教室里瞬间响起一阵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仇斯谅收拾好东西，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而是拿出韩仕廉的物理笔记，开始帮他整理。
韩仕廉的物理成绩一首不太好，笔记记得乱七八糟，有时候甚至只画个小人儿充数。仇斯谅总是会在课后，凭着记忆把老师讲的重点重新抄一遍，标上易错点和解题思路，再偷偷塞进韩仕廉的课桌里。
他知道韩仕廉肯定能猜到是他做的，但两人谁都没有点破。这像是他们之间的一个秘密，心照不宣。
“仇斯谅，还不走？” 同桌收拾好书包，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马上就走。” 仇斯谅笑了笑，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就在这时，教室门被猛地推开，韩仕廉顶着一头寒气冲了进来，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 他的话在看到仇斯谅时顿住了，随即大步走了过来，“你怎么还在这儿？”
“帮你整理笔记。” 仇斯谅举起手里的笔记本，语气平静。
“又麻烦你了。” 韩仕廉挠了挠头，接过笔记本翻了翻，眼睛里闪过一丝暖意，“对了，我刚才去办公室了，老师说我可以去参加比赛！下个月中旬出发！”
“恭喜你。” 仇斯谅真心实意地说，心里的失落却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同喜同喜，” 韩仕廉笑着拍了拍他的背，力道不轻，“等我拿了名次，回来请你吃大餐！”
“好啊。” 仇斯谅点点头，拿起自己的书包，“走吧。”
两人并肩走出教室，韩仕廉还在兴奋地说着比赛的事，说要怎么训练，要拿第几名，要去哪个城市比赛。仇斯谅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应一声，脚步却有些沉重。
走到校门口，韩仕廉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透明塑料袋装着的东西，塞到仇斯谅手里。“给你的。”
仇斯谅低头一看，是一颗包装精美的苹果糖，晶莹剔透的红色糖块里嵌着一片真实的苹果干。这是他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糖，后来停产了，没想到韩仕廉竟然找到了。
“你……” 仇斯谅抬起头，眼里满是惊讶。
“昨天路过一家进口食品店，看到这个，就想起你小时候总吃。” 韩仕廉挠了挠头，有些不自然地说，“就买了一颗。”
仇斯谅捏着那颗糖，指尖传来塑料袋冰凉的触感，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暖烘烘的。他能想象到韩仕廉在货架前认真挑选的样子，心里又酸又软。
“谢谢。” 他轻声说，声音有些哽咽。
“谢什么，” 韩仕廉挥了挥手，“快回去吧，天太冷了。”
仇斯谅点点头，转身往家的方向走。走了几步，他回过头，看到韩仕廉还站在原地，朝他挥了挥手。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给那挺拔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仇斯谅握紧了手里的苹果糖，快步往前走，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
回到家，他把那颗糖小心翼翼地放在书桌上，拿出那个深蓝色的笔记本，翻开新的一页，笔尖在纸上停顿了很久，才缓缓写下：
“12月16日，晴。韩仕廉给了我一颗苹果糖，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的那种。他还记得。我好开心，又好难过。开心的是他还记得我的喜好，难过的是，这可能只是出于朋友的关心。”
写完，他合上笔记本，看着那颗苹果糖，心里五味杂陈。
接下来的日子，韩仕廉开始了紧张的训练，经常缺席晚自习。仇斯谅每天都会把整理好的笔记放在他的课桌里，偶尔在训练结束后，会去操场看他一眼。
韩仕廉训练得很刻苦，每次都练到满头大汗，衣服湿透。但他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容，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仇斯谅看着他，心里既骄傲又不舍。
有一次，他去操场送笔记，正好看到韩仕廉被一个女生拦住。那个女生穿着漂亮的连衣裙，手里拿着一瓶水，红着脸对韩仕廉说着什么。韩仕廉皱着眉，似乎在拒绝。
仇斯谅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他没有上前，只是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那天晚上，他在笔记本上写道：
“12月20日，阴。今天看到一个女生向韩仕廉表白，他拒绝了。我心里有点开心，又有点害怕。害怕他会遇到喜欢的女生，害怕我们会越来越远。”
日子一天天过去，离韩仕廉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期末考试结束后，学校放了寒假，韩仕廉的训练也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
仇斯谅每天都会去操场看他训练，有时候会带一瓶温水，有时候会带一条干净的毛巾。韩仕廉也习惯了他的存在，训练间隙会走到场边，接过水喝一口，或者拿过毛巾擦把汗，和他说几句话。
有一次，韩仕廉训练时不小心崴了脚，仇斯谅赶紧跑过去，扶着他坐在场边的台阶上，拿出随身携带的红花油，小心翼翼地给他按摩。
“嘶……轻点……” 韩仕廉疼得龇牙咧嘴。
“谁让你不小心点。” 仇斯谅嗔怪道，手上的力道却减轻了许多。
韩仕廉看着他专注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神情认真而温柔。他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软软的。
“仇斯谅，” 他忽然开口，声音有些低沉，“等我比完赛回来，我们去看电影吧？”
仇斯谅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眼里满是惊讶：“看电影？”
“嗯，” 韩仕廉点点头，“就我们两个。”
仇斯谅看着他，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巨大的喜悦，像烟花一样在胸腔里炸开。他用力点点头：“好。”
韩仕廉笑了起来，眼睛亮得像星星。
那天晚上，仇斯谅在笔记本上写道：
“12月30日，晴。韩仕廉崴了脚，我给他按摩了。他说明年比完赛回来，要和我去看电影，就我们两个。我好期待。可是，这会不会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写完，他合上笔记本，看着窗外的夜空，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也许，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也许，韩仕廉对他，真的是不一样的。
除夕夜，仇斯谅收到了韩仕廉发来的短信：“新年快乐。等我回来。”
他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很久，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才回复了三个字：“新年快乐。”
放下手机，他走到书桌前，拿起那颗苹果糖，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甜甜的苹果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带着一丝淡淡的果酸，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甜蜜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
他知道，韩仕廉很快就要离开了。他不知道这一别，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发生怎样的变化。但他愿意相信，韩仕廉会回来的，会遵守他们的约定，会和他去看电影，会和他去同一所城市上大学。
他把那颗糖纸小心翼翼地抚平，夹在那个深蓝色的笔记本里，像是在珍藏一个秘密。
窗外，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绚烂而短暂。仇斯谅看着那片璀璨的光芒，在心里默默地说：韩仕廉，等你回来。
只是，他不知道，有些约定，从一开始就注定无法实现。有些等待，最终只会换来更深的失望。而他小心翼翼珍藏的秘密，在不久的将来，会被无情地揭开，露出血淋淋的真相。
但此刻的他，还沉浸在对未来的憧憬中，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一无所知。他只知道，他喜欢韩仕廉，很喜欢很喜欢。这份喜欢，支撑着他走过了漫长的岁月，也将在未来的日子里，让他尝尽撕心裂肺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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