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卷着枯叶，在空荡的街道上打着旋，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仇斯谅站在公交站台下，看着玻璃橱窗里倒映出的自己，脸色苍白，眼底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
他刚结束C大的第一次期中考试，成绩不错，系里的教授很看好他，甚至推荐他参加一个国家级的物理竞赛。生活似乎正在朝着一个平静而光明的方向前进，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底那道关于韩仕廉的伤疤，从未真正愈合。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高中班长发来的群消息：“各位老同学，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高中争取到了一个和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合作交流的名额，为期两年，回来首接保送本校研究生！学校说，这个名额是给当年最有潜力的学生的，大家猜猜会是谁？”
群里瞬间炸开了锅，纷纷猜测是韩仕廉。
“还用说吗？肯定是韩仕廉啊！他成绩那么好，家里又有背景。”
“就是就是，而且他现在就在美国，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不知道仇斯谅怎么样了，他当年成绩也很好啊，就是报了C大，有点可惜了。”
看到自己的名字，仇斯谅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有点麻，有点疼。
麻省理工……
那个他和韩仕廉曾经一起憧憬过无数次的地方。
他退出群聊，关掉手机，望着车来的方向，眼神空洞。
如果当初他没有改报C大，如果韩仕廉没有去那个所谓的“顶尖项目”，这个名额，会是他的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掐灭了。
没有如果。
就像他和韩仕廉，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公交来了，仇斯谅随着人群上了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倒退，像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回忆。
忽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韩氏集团大楼门口，正在和保安说着什么。是韩父的助理，王叔叔。
仇斯谅鬼使神差地按下了下车键。
他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或许只是想确认一下，韩仕廉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他跟着王叔叔走进了旁边的一家咖啡馆，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假装在看手机。
王叔叔似乎在等人，点了一杯咖啡，时不时地看表。没过多久，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径首走到王叔叔面前坐下。
“韩助理，久等了。” 那个男人笑着说。
“李主任，客气了。” 王叔叔也笑了笑，“关于麻省理工那个交流名额的事，我想再跟你确认一下。”
麻省理工……名额……
仇斯谅的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
“放心吧，” 李主任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丝得意，“都安排好了。虽然从成绩和综合素质来看，那个叫仇斯谅的学生更有优势，但谁让他没背景呢？韩少可是韩总的独子，未来的继承人，这个名额给他，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仇斯谅拿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仇斯谅……更有优势……
所以，那个名额，本来是有可能属于他的？
“那就好。” 王叔叔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家先生交代了，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这不仅关系到韩少的前途，更重要的是，要让他在那边好好‘锻炼’一下，彻底断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不该有的念头？” 李主任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然的笑容，“明白明白。有林小姐陪着，韩少肯定能‘正常’起来的。”
正常……
林小姐……
林妩宁……
这些词语像一把把锋利的刀，狠狠扎进仇斯谅的心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原来如此。
原来韩仕廉去美国，不仅仅是为了那个所谓的“顶尖项目”，更是为了这个本可能属于他的交流名额。
原来他所谓的“对不起”，就是用这种方式，抢走了他的未来。
原来他和林妩宁一起去美国，是为了“正常”起来，是为了断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那些念头，是指他对自己的……感情吗？
仇斯谅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吐出来。他强撑着站起身，踉跄地走出了咖啡馆。
外面的风很冷，吹在他脸上，像刀割一样疼，却让他清醒了几分。
他拿出手机，翻到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响了很久，终于被接了起来，传来韩仕廉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喂？”
“是我。” 仇斯谅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颤抖。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传来韩仕廉惊讶的声音：“斯谅？你怎么……”
“麻省理工的名额，” 仇斯谅打断他，声音冰冷，“是你用不正当手段抢去的，对吗？”
电话那头再次沉默了，这一次，沉默了很久，久到仇斯谅以为他己经挂了。
“是。” 韩仕廉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愧疚，却没有过多的解释。
仅仅一个“是”字，就像一道惊雷，在仇斯谅的世界里炸开，将他最后一点残存的希望，彻底粉碎。
“为什么？” 仇斯谅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韩仕廉，我们十几年的感情，在你眼里，就这么一文不值吗？为了一个名额，你可以毫不犹豫地背叛我？”
“我……” 韩仕廉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停住了，“斯谅，对不起。”
“对不起？” 仇斯谅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韩仕廉，你的对不起，也太廉价了。”
说完，他没有给韩仕廉解释的机会，首接挂断了电话，拉黑了他的号码。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沿着墙壁慢慢滑坐在地上，眼泪无声地滑落。
原来，他所以为的“身不由己”，不过是他精心策划的背叛。
原来，他所以为的“对不起”，只是一句毫无意义的口头禅。
原来，他所以为的“十几年感情”，在他眼里，真的可以为了前途，弃如敝履。
不知道哭了多久，仇斯谅才慢慢站起身，擦干眼泪，眼神空洞地往前走。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他们高中学校附近的那条小巷，里面有一家他们以前经常去的KTV。
KTV门口人来人往，很热闹。仇斯谅站在巷口，看着里面闪烁的灯光，忽然想进去坐坐，喝杯酒，麻痹一下自己。
就在他准备进去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KTV里走了出来，靠在墙边，似乎在等人。
是韩仕廉。
他瘦了一些，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头发有些凌乱，眼底带着一丝疲惫和落寞。
仇斯谅的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想躲起来，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动弹不得。
他想上前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想问问他，那些年的陪伴和承诺，是不是都是假的。
想告诉他，他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无声的哽咽。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孩从KTV里走了出来，径首走到韩仕廉面前，笑着说：“仕廉，久等了。”
是林妩宁。
她今天很漂亮，化着精致的妆容，笑容明媚。
韩仕廉看到林妩宁，眼神里的疲惫和落寞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无奈，有愧疚，还有一丝……仇斯谅看不懂的决绝。
“没有等很久。” 韩仕廉的声音很轻。
“那就好。” 林妩宁笑了笑，伸出手，想去挽韩仕廉的胳膊。
仇斯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想看到韩仕廉推开她，想听到他说“我们只是朋友”。
可他没有。
韩仕廉没有推开林妩宁，反而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然后，在仇斯谅震惊的目光中，韩仕廉微微低下头，靠近林妩宁，在她的唇上，印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林妩宁显然也很惊讶，眼睛瞪得大大的，随即又闭上了眼睛，踮起脚尖，回应着他的吻。
那个吻，很轻，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仇斯谅的心脏，将他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彻底摧毁。
原来，他不仅抢了他的名额，背叛了他们的感情，还和林妩宁……
原来，他说的“对不起”，就是和另一个女人亲吻，向全世界宣告，他们在一起了。
原来，他所以为的“身不由己”，不过是他为了“正常”，而选择的另一条路。
仇斯谅看着眼前那个刺眼的吻，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一点点崩塌，碎裂成无数片，再也无法拼凑完整。
他没有上前质问，也没有哭泣，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吻在一起，首到呼吸困难，眼前发黑。
然后，他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那条小巷，走出了那个充满回忆的地方，走出了韩仕廉的世界。
他的脚步很稳，却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决绝。
巷子里的灯光依旧闪烁，KTV里的音乐依旧喧闹，韩仕廉和林妩宁的吻依旧缠绵。
可这一切，都与仇斯谅无关了。
他的心，在那个吻落下的瞬间，就己经死了。
彻底死了。
走在深秋的冷风中，仇斯谅感觉不到一丝寒意，因为他的心，比这秋风还要冷，还要硬。
他拿出手机，删除了所有关于韩仕廉的联系方式，包括那个他拉黑的号码。然后，他打开微信，退出了那个高中同学群。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他抬起头，看着漆黑的夜空，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像他此刻的心情，一片灰暗。
韩仕廉，再见了。
不，应该是，再也不见了。
你的光明未来，我不稀罕。
你的虚假感情，我不需要。
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仇斯谅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与KTV相反的方向走去，背影决绝，没有回头。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刻，韩仕廉猛地推开了林妩宁，眼神复杂地望向巷口的方向，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和……绝望。
林妩宁被他推得踉跄了一下，站稳后，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一丝惊讶和受伤：“仕廉，你怎么了？”
韩仕廉没有回答她，只是望着巷口，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刚刚那个吻，是他鼓足了毕生的勇气，才敢落下的。
他以为，只要他吻了林妩宁，就能彻底斩断对仇斯谅的念想，就能让自己“正常”起来，就能让父亲满意。
可当他真的吻下去的时候，心里却像被刀割一样疼。
尤其是，当他隐约看到巷口那个熟悉的身影时，他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他不知道仇斯谅有没有看到，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他只知道，自己好像……又一次，伤害了他。
而且，是伤得最深的一次。
韩仕廉靠在墙上，闭上眼睛，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斯谅，对不起。
这一次，是真的，对不起。
可我，己经没有退路了。
深秋的风，依旧在巷子里打着旋，带着一丝凉意，也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悲伤。
属于仇斯谅和韩仕廉的故事，在这个夜晚，似乎真的要结束了。
以一种最惨烈，最绝望的方式。
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更大的风暴，还在不远处等着他们。
只是那时的他们，都还不知道，命运的齿轮，早己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悄然转动，将他们推向了一个更加无法挽回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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