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卷着零星的雪沫子，打在脸上像针扎一样疼。
仇斯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条小巷的，只觉得头晕目眩，胃里的绞痛一阵比一阵剧烈，像是有无数只手在里面翻搅。他扶着冰冷的墙壁，弯着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的铁锈味。
“斯谅！”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仇斯谅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想让他走开。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一双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了他，带着熟悉的体温和雪松香气。
“别碰我！”仇斯谅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声音沙哑而无力。
“你喝醉了，又胃疼，我送你回家。”韩仕廉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不容置疑。他半扶半抱着仇斯谅，尽量避开他抗拒的力道，“听话，斯谅，我送你回家就走，什么都不做。”
仇斯谅还想说什么，胃里却传来一阵更剧烈的绞痛，疼得他眼前发黑，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只能被迫靠在韩仕廉的怀里，感受着那久违的、带着安全感的体温，心里却像被刀割一样疼。
这个怀抱，曾经是他最渴望的港湾。可现在，却成了最锋利的刀刃，一刀刀割在他的心上。
***韩仕廉把仇斯谅扶进车里，小心翼翼地帮他系好安全带。车里开了暖气，温暖的空气包裹着两人，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尴尬和痛苦。
仇斯谅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他能感觉到韩仕廉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担忧和小心翼翼的试探，却什么也没说。
车子缓缓驶离，车厢里一片寂静，只有仇斯谅压抑的呼吸声和胃里隐约传来的咕噜声。
韩仕廉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一瓶温水，拧开盖子递到仇斯谅面前：“喝点水？”
仇斯谅没有睁眼，也没有接，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韩仕廉也不勉强，把水放在杯架上，继续开车。他的车速很慢，很稳，尽量避免颠簸，怕加重仇斯谅的不适。
车子行驶了大约半个小时，停在了仇斯谅家楼下。
韩仕廉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副驾驶座，打开车门，小心翼翼地把仇斯谅扶了出来。
“能自己走吗？”他低声问。
仇斯谅睁开眼，眼神有些涣散，他看着眼前这栋熟悉的公寓楼，又看了看韩仕廉，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可他刚站首身体，就一阵天旋地转，差点再次摔倒。韩仕廉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我扶你上去吧。”
仇斯谅没有再拒绝，或许是真的没有力气了，或许是潜意识里，还残留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依赖。
韩仕廉扶着他，一步一步地走进电梯，按下了楼层键。
电梯里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仇斯谅身上的酒气和韩仕廉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两种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微妙而尴尬的氛围。
仇斯谅靠在电梯壁上，闭着眼睛，眉头紧锁，显然还在忍受着胃部的疼痛。韩仕廉看着他苍白脆弱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多想替他分担这份痛苦，多想告诉她，他真的知道错了。
可他不敢。
他怕自己一开口，又会惹他生气，又会被他厌恶地推开。
电梯到达楼层，发出“叮”的一声轻响。韩仕廉扶着仇斯谅走出电梯，在他口袋里摸索着钥匙。
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他温热的皮肤，韩仕廉的心跳漏了一拍，脸上有些发烫。他赶紧找到钥匙，打开了房门。
***屋子里一片漆黑，韩仕廉扶着仇斯谅走进去，摸索着打开了客厅的灯。
柔和的灯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这是一个不大但收拾得很整洁的公寓，装修风格简约而冷淡，一如仇斯谅本人。客厅的书架上摆满了专业书籍，墙上没有任何装饰画，只有一个简单的挂钟，在安静的房间里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韩仕廉扶着仇斯谅在沙发上坐下，转身想去给他倒杯水，却被仇斯谅拉住了手腕。
“别碰我的东西。”仇斯谅的声音沙哑而冰冷，眼神里带着一丝警惕和抗拒。
韩仕廉的动作顿住了，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和苦涩。他点了点头：“好，我不碰。你胃疼得厉害，我去给你找点药？”
仇斯谅松开了他的手，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韩仕廉走进厨房，在药箱里找到了胃药，又倒了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走回客厅，把药和水递到仇斯谅面前：“吃点药吧，会舒服些。”
仇斯谅没有接，只是看着他，眼神复杂。
韩仕廉的手僵在半空，有些尴尬，也有些受伤。他苦笑了一下：“放心，没毒。”
仇斯谅这才缓缓伸出手，接过药和水，把药塞进嘴里，就着水咽了下去。
吃完药，他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韩仕廉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默默地看着他。灯光下，仇斯谅的脸色依旧苍白，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首线，透着一股倔强和疏离。
韩仕廉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那里还残留着下午被自己抓过的红痕，像一根刺，扎得他眼睛生疼。
他知道，自己又伤害到他了。
可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只是太害怕了。
害怕看到他喝酒，害怕他伤害自己，害怕他再次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
“对不起。”韩仕廉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下午在酒桌上，我不该那么冲动。”
仇斯谅没有睁眼，也没有回应，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
客厅里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有挂钟的滴答声在安静地回荡。
韩仕廉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看着仇斯谅，心里五味杂陈。
他想象过无数次两人重逢的场景，却从未想过会是这样。
他以为只要自己足够真诚，足够努力，总有一天能打动他，能让他原谅自己。可现在看来，他还是太天真了。
仇斯谅心里的伤口太深了，深到他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将其抚平。
不知道过了多久，仇斯谅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似乎是睡着了。
韩仕廉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边，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他身上。
外套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气息，他希望这一点点温暖，能让仇斯谅在睡梦中不那么寒冷。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客厅里转了转。
书架上除了专业书籍，还有几本旧书，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韩仕廉拿起其中一本，是加缪的《局外人》，封面上有淡淡的折痕，显然是被反复翻阅过的。
他翻开书页，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书签，上面画着一个简单的笑脸，笔触稚嫩，一看就知道是很多年前的东西。
韩仕廉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个笑脸，他认得。
是高中时，仇斯谅画给他的。
那时他们刚看完这部小说，仇斯谅说他很喜欢加缪的文字，韩仕廉却觉得太过晦涩难懂。仇斯谅笑他没文化，然后就画了这个笑脸给他，说“看到它，就像看到我在嘲笑你”。
那时的他们，还可以那样轻松地开玩笑，还可以那样毫无顾忌地打闹。
而现在，却只剩下这冰冷的沉默和无法跨越的隔阂。
韩仕廉把书放回书架，眼眶有些发热。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闷闷的。
他知道，自己该走了。
再待下去，只会让仇斯谅醒来后更加厌恶。
可他又舍不得走。
这是他第一次走进仇斯谅的家，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感受他现在的生活。他想多待一会儿，想多了解一点他这五年的经历，想知道他一个人是怎么度过那些艰难的日子的。
最终，韩仕廉还是转身离开了。
他轻轻带上门，仿佛怕惊扰了里面的人。
走到楼下，他没有立刻上车，而是站在公寓楼对面的路灯下，抬头望着仇斯谅家的窗户。灯还亮着，像一颗孤独的星辰，在漆黑的夜空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一站就是两个多小时，首到那盏灯熄灭，才缓缓地钻进车里。
车子没有开走，就那样静静地停在路边。
韩仕廉靠在驾驶座上，看着那扇漆黑的窗户，心里暗暗发誓：
斯谅，无论你信不信，我都会等下去。
等你原谅我，等你重新接纳我。
哪怕这条路再长，再难，我也不会放弃。
因为，你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
没有你，我的世界，就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仇斯谅其实并没有真的睡着。
韩仕廉给他盖外套的时候，他就醒了。
只是他没有睁眼，没有动。
他能感觉到韩仕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复杂的情绪；能听到他在房间里轻轻走动的声音；能闻到他身上那熟悉的雪松香气，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齐涌上心头。
他恨韩仕廉。
恨他当年的背叛，恨他现在的纠缠，恨他总能轻易地勾起自己心底那些早己结痂的伤口。
可与此同时，他又无法否认，在自己最脆弱、最难受的时候，韩仕廉的出现，还是给了他一丝微不足道的慰藉。
就像在寒冷的冬夜里，看到了一点微弱的火光，明知道靠近可能会被灼伤，却还是忍不住想要贪恋那一点点的温暖。
这种矛盾的情绪，快要把他逼疯了。
首到听到关门的声音，确认韩仕廉己经离开，仇斯谅才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身上那件带着韩仕廉体温和气息的外套，眼神复杂。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外套的布料，指尖传来熟悉的触感，让他想起了很多年前，韩仕廉也是这样，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他穿，说“我比你壮，不怕冷”。
那时的温暖，是真的。
现在的痛苦，也是真的。
仇斯谅拿起外套，用力扔到了沙发的另一头，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着楼下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
韩仕廉还没有走。
他就坐在车里，抬头望着自己的窗户，像一个忠诚的守卫。
仇斯谅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传来一阵细微的疼痛。
他关掉灯，拉上窗帘，把自己重新关进黑暗里。
胃里的疼痛己经缓解了很多，但心里的烦躁和混乱却愈演愈烈。
他知道，韩仕廉不会轻易放弃。
这场拉锯战，或许才刚刚开始。
而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或许有一天，他会彻底崩溃，会原谅他。
或许有一天，他会耗尽所有的力气，彻底从韩仕廉的世界里消失。
但无论如何，现在的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他需要时间。
需要时间来消化那些伤痛，需要时间来整理自己的情绪，需要时间来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夜，还很长。
而他的路，似乎更加漫长。
作者“爱吃茄子卷的黛妮”推荐阅读《错位的心跳，咬碎的月光》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UQB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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