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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如同失控的凶兽,在藏珍阁内疯狂肆虐!浓烟滚滚,带着刺鼻的焦糊味和皮肉烧灼的恶臭,辛辣地呛入喉咙,灼烧着每一寸呼吸道。灼热的气浪翻滚着,舔舐的皮肤,带来针扎般的刺痛。视线被扭曲的烟雾和跳跃的火光切割得支离破碎。
“咳咳…!”裴砚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心口被蛊虫侵蚀、又被金针强行镇压的伤口,剧痛如同钝刀剜心。他苍白的脸上,冷汗和烟灰混合在一起,狼狈不堪。但他那双眼睛,在浓烟与火光中,却亮得惊人,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死死锁定在那堆还在猛烈燃烧、吞噬着《海棠春睡秘戏图》和玉芙蓉尸身的火焰中心!
几片相对较大、尚未完全化为飞灰的焦黑画布残片,被热浪卷起,如同垂死的黑蝶,在空中打着旋儿飘落。
“抢灰烬!”裴砚的吼声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瞬间压过了火焰的咆哮!他如同扑向猎物的受伤孤狼,没有丝毫犹豫,猛地扑向那堆熊熊燃烧的余烬!动作快得带起一道残影!
“裴砚!”沈灼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那火势如此凶猛,人扑上去无异于自焚!
裴砚似乎完全屏蔽了高温的灼烤和浓烟的窒息。他玄色的衣袖在冲入火舌范围的瞬间,边缘便“嗤”地一声卷曲焦黑!但他不管不顾,布满细碎伤口的手掌,带着一股近乎蛮横的内力,狠狠朝着那几片最大的、正飘落的焦黑残片抓去!
“嗤啦!”掌心触及滚烫的余烬,皮肉瞬间发出一股焦糊味!剧烈的灼痛让裴砚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但他咬碎了牙关,硬是死死攥住了那几片滚烫的、边缘还在冒烟、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画布残片!
就在他得手的刹那!
“轰隆!”
藏珍阁沉重的雕花木门被一股巨力从外面轰然撞开!碎裂的木屑如同暴雨般激射!
“逆贼休走!格杀勿论!”一声炸雷般的怒吼穿透火场!门外火光晃动,映照出无数身着知府衙役服、手持明晃晃钢刀长矛的身影,如同潮水般涌入!为首一人,身材魁梧,满脸横肉,正是知府周显的心腹捕头,赵猛!他手中钢刀首指火堆旁的裴砚和沈灼,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凶光。
“走!”裴砚厉喝一声,攥着那几片滚烫的残片,另一只手闪电般拽住沈灼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手臂捏碎!他猛地发力,带着她如同离弦之箭,朝着藏珍阁另一侧被浓烟熏得发黑的窗户撞去!
“放箭!”赵猛咆哮!
嗖!嗖!嗖!
数支劲弩破空而至!冰冷的箭镞撕裂浓烟,带着死亡的尖啸!
裴砚头也不回,反手拔出腰间短刀,在身后舞出一片密不透风的寒光!
“叮叮当当!”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炸响!几支弩箭被精准磕飞,撞在燃烧的梁柱上,溅起点点火星!但一支刁钻的弩箭,贴着刀光的缝隙,狠狠扎进了裴砚的左肩胛!
“哼!”裴砚身体猛地一震,一股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了他肩背的衣衫!但他前冲的速度丝毫未减,反而借着这股冲力,抱着沈灼,狠狠撞向那扇紧闭的雕花木窗!
“哗啦啦——!”
脆弱的窗棂如同纸糊般被撞得粉碎!木屑纷飞中,两道身影裹挟着浓烟与火星,从醉仙楼顶层的藏珍阁破窗而出,首坠而下!
凛冽的夜风如同冰冷的刀子,狠狠刮在脸上!失重的感觉瞬间攫住了沈灼的心脏!下方是醉仙楼后巷漆黑冰冷的地面,越来越近!
就在即将坠地的刹那,裴砚猛地拧腰旋身,将自己垫在下方,同时右掌灌注残余内力,狠狠拍向旁边堆叠的杂物!
“砰!”
沉闷的撞击声和裴砚压抑的痛哼同时响起!两人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裴砚垫在下方,承受了绝大部分冲击力,本就重伤的身体再次遭受重创,喉头一甜,一股腥甜涌上,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
“裴砚!”沈灼挣扎着爬起,看到他左肩胛上那支兀自颤抖的弩箭,以及被余烬灼烧得血肉模糊、还在冒烟的手掌,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快…走!”裴砚喘息着,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他将紧攥在另一只手中、那几片滚烫焦黑的画布残片塞给沈灼,“巷口…有追兵!”
果然,醉仙楼后门被猛地撞开,赵猛带着如狼似虎的衙役们提着灯笼火把,凶神恶煞地冲了出来!火光瞬间照亮了狭窄肮脏的后巷!
“在那边!追!别让他们跑了!”
脚步声、怒吼声、刀剑出鞘声如同催命符般逼近!
沈灼脸色煞白,来不及多想,一把搀扶起裴砚沉重的身体。裴砚强撑着,两人踉踉跄跄地朝着巷子深处、更浓重的黑暗里亡命奔逃!
身后的追兵如同附骨之蛆,紧追不舍。灯笼火把的光芒如同跳跃的鬼眼,在曲折的巷弄墙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将他们的退路一点点照亮、封死。
“这边!”裴砚的声音带着粗重的喘息,他猛地推开一扇虚掩的、散发着浓烈刺鼻气味的小门。
门内一片漆黑,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混杂着矿物粉尘和植物腐烂气息的浓烈气味。借着巷口追兵火把透入的微光,隐约可见里面空间极大,堆满了小山般的大缸,如同一个个沉默的巨人。
是染坊!而且是专染厚重布匹、使用大量矿物和植物染料的染坊!
两人闪身而入,裴砚反手将沉重的木门死死关上,插上门栓。几乎就在门栓落下的同时,外面便传来猛烈的撞门声和衙役的怒骂!
“砰!砰!砰!”
“开门!里面的人听着!再不开门格杀勿论!”
沉重的木门在撞击下簌簌发抖,灰尘簌簌落下。
“搜!围起来!一只苍蝇也别放出去!”赵猛气急败坏的吼声在门外响起。
染坊内一片死寂,只有两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声,以及外面越来越密集的脚步声和撞门声。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包裹着绝望。
“咳咳…”裴砚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肩膀的箭伤和心口的蛊毒同时发作,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摊开那只被灼伤、此刻仍在微微痉挛的手掌——掌心一片血肉模糊,焦黑粘连,几片边缘卷曲、脆弱不堪的焦黑画布碎片,如同几片丑陋的伤疤,粘在他滚烫的皮肉上,散发着微弱的焦糊味。
账册…最后的线索…难道就这样毁了?
一股冰冷的绝望,比染坊的黑暗更浓重地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一只冰凉而颤抖的手,轻轻覆上了他灼伤的手腕。
是沈灼。
她跪坐在他身边,黑暗中,她的眼睛亮得惊人,没有丝毫慌乱,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和决绝。
“给我…还有机会!”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
裴砚猛地抬头,在黑暗中死死盯住她。
沈灼没有解释。她小心翼翼地从裴砚滚烫的手掌上,一点点剥离下那几片粘着皮肉、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焦黑画布碎片。动作轻柔得如同在剥离蝴蝶的翅膀,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从自己随身携带、贴身藏好的一个小巧油布包里,摸索出一个更小的、只有拇指大小的瓷瓶。拔开塞子,一股极其刺鼻、混合着硫磺、硝石和某种辛辣植物汁液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甚至盖过了染坊原有的浓烈气味。
这是她根据前世模糊记忆和今生对矿物颜料的钻研,反复试验才配制出的特殊药水!其原理,是利用硝石遇热残留物与特定溶剂反应,显影!
她屏住呼吸,将瓷瓶微微倾斜,一滴粘稠、近乎透明的药水,精准地滴落在最大的一块焦黑画布碎片中心!
滋——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的声音响起!
那滴药水落在焦黑的残片上,并未立刻扩散,反而像是有生命般,迅速沿着画布上那些被高温扭曲、碳化、几乎无法辨认的墨痕纹路渗透、蔓延!
奇迹发生了!
在药水浸润之处,那些原本焦黑一片、与灰烬无异的画布残片上,竟缓缓地、清晰地浮现出一个个扭曲却无比清晰的墨色字迹!那字迹不是寻常书写,而是账册特有的、用特殊密语记录的符号!其中两个最大的、位于残片边缘的字迹,在药水的作用下,如同黑暗中浮现的鬼魅,狰狞而刺目——
“军粮”!
沈灼的心跳几乎停止!找到了!虽然只是残片,但这至关重要的两个字,如同黑暗中的惊雷,瞬间照亮了所有迷雾!周显、太子…他们勾结北狄、倒卖的竟是军国命脉——军粮!
“军…粮…”裴砚低沉嘶哑的声音在死寂的染坊中响起,如同受伤野兽的低咆,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冰冷的杀意!他死死盯着那在药水作用下显现出来的两个字,赤红的眼眸深处,翻涌起滔天的血海!
就在这时!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染坊那扇厚重的木门,在衙役们疯狂的撞击和赵猛亲自抡起的巨斧劈砍下,终于不堪重负,轰然碎裂!木屑如同暴雨般激射!
“在里面!杀!”赵猛提着滴血的巨斧,第一个冲了进来!灯笼火把的光芒如同无数把利剑,瞬间刺破了染坊的黑暗!无数衙役手持利刃,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朝着堆满染缸的深处猛扑而来!
火光映亮了裴砚染血的侧脸和沈灼苍白却决绝的面容,也照亮了周围那些如同沉默坟墓般的巨大染缸。瓮中之鳖,十面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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