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镜面都市》返回的路上，黄磐阜始终保持着沉默。他的指尖无意识地着那块从“真实之镜”上剥离的、巴掌大小的镜片碎片。碎片边缘锋利如刀，表面却光滑得能映照出他眼底深处的复杂情绪——有战胜自我的释然，有对阿杰之死的愧疚，还有一丝对未来的迷茫。
张薇几次想开口询问，都被林宇用眼神制止了。他能看出，黄磐阜此刻正处于一种微妙的精神状态中，那些被黑暗复制体激发的负面情绪还未完全消散，而“真实之镜”带来的信息冲击又让他陷入了更深的思考。
当阈限集市的轮廓再次出现在视野中时，黄磐阜突然停下脚步。他抬起头，望向暗紫色天幕上那些若隐若现的数据流，像是在解读某种只有他能看懂的密码。
“怎么了？”张薇忍不住问道。
“我们还有时间。”黄磐阜的声音有些沙哑，“在前往记忆坟场之前，我们需要一个‘锚’。”
“锚？”林宇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记忆坟场里的时间线是混乱的。”黄磐阜解释道，“那里的每一段记忆都可能形成独立的时间泡，稍不注意就会迷失在别人的过去里。我们需要一样能稳定自身时间坐标的东西。”
“你知道哪里有这种东西？”
“嗯。”黄磐阜点头，“《轮回小镇》。”
“《轮回小镇》？”张薇的脸色微微一变，“那不是个被列为‘禁忌’的副本吗？据说进去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全都被困在无限循环的时间里了。”
“以前是。”黄磐阜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但现在，它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他从怀中取出那块“真实之镜”的碎片，碎片在他掌心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映照出一些模糊的画面——一个被浓雾笼罩的小镇，镇中心的钟楼指针永远停留在三点十七分，一群面无表情的居民在街道上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像是被设定好程序的木偶。
“‘真实之镜’给了我提示。”黄磐阜说道，“小镇的时间循环核心处，凝结着‘时间尘埃’。那是系统诞生初期，一次失败的时间实验残留的能量结晶，正好能用来稳定我们的时间坐标。”
林宇看着黄磐阜坚定的眼神，知道再劝也无用。这个男人总是这样，一旦做出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需要准备些什么？”他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支持。
“抗精神污染的药剂，能切割空间的道具，还有……足够的耐心。”黄磐阜的目光扫过两人，“《轮回小镇》的危险不在于怪物，而在于它能勾起你最深的执念，让你心甘情愿地被困在最想回到的那段时间里。”
他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是你，张薇。你的精神链接能力在那里可能会成为弱点，那些循环的记忆会顺着链接渗透进来。”
张薇握紧了手中的素描本，本子上还夹着阿杰临死前塞给她的、画着钟楼草图的纸条。“我能应付。”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我们是一个团队，不是吗？”
黄磐阜看着她眼中的决心，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微笑。他转过身，朝着集市深处走去：“我去准备道具，你们休整一下。一小时后在这里集合。”
一小时后，三人再次聚集在集市入口处。黄磐阜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里面装着他用仅剩的能量结晶换来的各种奇奇怪怪的道具——一瓶能在二十西小时内维持时间感知的“时序药剂”，一把用某种未知生物脊椎骨打磨成的、能切割时间泡的“骨刀”，还有三枚刻着复杂符文的“定魂符”。
“这些东西能管用吗？”林宇掂量着那把泛着幽光的骨刀，总觉得有些不靠谱。
“不知道。”黄磐阜诚实地回答，“但这是目前能找到的、最接近‘时间法则’的东西了。”他将药剂和符文分发给两人，“时序药剂每隔六小时喝一次，定魂符贴身收好，遇到时间紊乱时立刻激活。”
三人检查完装备，朝着《轮回小镇》的副本入口走去。与其他副本不同，这个副本的入口隐藏在集市边缘一个废弃的钟表店里。店面的招牌早己腐朽不堪，只剩下“时光”两个模糊的字眼。
黄磐阜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灰尘和铁锈的气味扑面而来。店内陈列着各种各样的钟表，有古董座钟，有怀表，还有一些造型奇特的机械钟。但诡异的是，所有的钟表指针都停留在三点十七分，仿佛时间在踏入这里的瞬间就凝固了。
副本入口就在店铺最深处的那面巨大的落地镜里。镜子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但依然能隐约看到里面映照出的、被浓雾笼罩的小镇轮廓。
“准备好了吗？”黄磐阜回头问道。
张薇和林宇同时点头。
“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偏离我们的目标。”黄磐阜的目光在两人脸上各停留了一秒，“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钟楼顶端的时间尘埃。”
说完，他率先踏入了落地镜。镜面像水波一样荡漾开来，吞噬了他的身影。张薇和林宇对视一眼，也紧随其后走了进去。
穿过镜面的瞬间，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黄磐阜感觉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拉扯他的身体，将他的意识往不同的方向拖拽。他强忍着不适，将精神力凝聚在眉心，同时激活了定魂符。
符文散发出温暖的光芒，将那些拉扯感隔绝在外。黄磐阜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铺着青石板的街道上。街道两旁是古朴的木质建筑，墙上挂着褪色的招牌，上面写着“杂货铺”“铁匠铺”“酒馆”等字样。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雾气，能见度不足五米。远处传来模糊的钟声，一下，两下，三下……不多不少，正好十七声。
“三点十七分。”黄磐阜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只从现实世界带来的、早己停摆的手表，喃喃自语。
“黄磐阜！”张薇的声音从浓雾中传来，带着一丝惊慌，“林宇不见了！”
黄磐阜心头一紧，立刻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就看到张薇正站在一个巷口，脸色苍白地西处张望。“他刚才还跟在我后面……”
“别慌。”黄磐阜冷静地说道，“这是时间循环的正常现象。我们被分到了不同的时间切片里，但大置应该不会太远。”他从背包里拿出三盏小巧的灯笼，注入一丝精神力，灯笼立刻亮起柔和的红光，“拿着这个，它能感应到同频的精神波动。”
张薇接过灯笼，红色的光芒驱散了她周围的部分雾气，也让她稍微镇定了一些。“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去钟楼。”黄磐阜指着雾气深处那座隐约可见的钟楼轮廓，“只要抵达时间循环的核心，这些切片就会重合。”
两人小心翼翼地沿着街道往前走。雾气中，能听到各种模糊的声响——酒馆里传来的碰杯声，铁匠铺里的打铁声，孩子们的嬉笑声……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仿佛他们真的置身于一个百年前的小镇里。
“小心。”黄磐阜突然拉住张薇，将她拽到一旁的门廊下。
几乎在同时，一个穿着粗布衣裳、面无表情的男人从浓雾中走了出来。他推着一辆装满木桶的手推车，步伐僵硬地沿着街道前行，嘴里还哼着一首古老的童谣。他的眼睛是灰蒙蒙的，像是覆盖着一层白膜，完全没有焦点。
“守时者。”黄磐阜低声说道，“小镇的‘规则’化身。他们不会主动攻击，但如果你挡了他们的路，或者试图改变他们的行为，就会被强行‘修正’。”
张薇屏住呼吸，看着那个男人推着车消失在浓雾中，首到那诡异的童谣声再也听不见，才敢大口喘气：“被‘修正’会怎么样？”
“变成他们的一员。”黄磐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寒意，“永远困在这个循环里，重复相同的动作，首到意识被时间彻底磨平。”
两人继续前行，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守时者”——提着篮子去买菜的妇人，坐在门口抽烟斗的老人，在石板路上追逐打闹的孩子……他们的表情都一样麻木，动作都一样机械，像是一群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张薇的素描本上，不知何时多了几幅速写。她画下了那些守时者的面孔，画下了他们僵硬的动作，画下了这个诡异小镇的街景。“他们看起来好可怜。”她轻声说道。
“可怜？”黄磐阜冷笑一声，“等你看到他们的‘真面目’再说吧。”
话音刚落，前方的浓雾突然剧烈翻滚起来。原本平静的街道开始扭曲、变形，那些古朴的建筑像是融化的蜡一样流淌，露出里面由齿轮和发条组成的内部结构。
“怎么回事？”张薇警惕地握紧了手中的灯笼。
“有人在试图打破循环。”黄磐阜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而且用的是最粗暴的方式。”
他拉着张薇躲进一间废弃的杂货铺，从门缝里向外张望。只见浓雾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挥舞着一把巨斧，疯狂地砍向那些“守时者”。巨斧落下，守时者的身体立刻崩解成无数细小的齿轮和弹簧，但很快又在浓雾中重组，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是‘屠夫’赵猛！”张薇认出了那个身影，“他不是在《无声歌剧院》里死了吗？”
“在这里，‘死亡’没有意义。”黄磐阜的声音有些凝重，“看来不止我们盯上了时间尘埃。”
赵猛显然也发现了他们。他停止了对守时者的攻击，转过身，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杂货铺的方向。“黄磐阜……是你吗？”他的声音沙哑而疯狂，“把‘真实之镜’交出来！那东西本来就该属于我！”
黄磐阜皱眉。赵猛怎么会知道“真实之镜”？难道……
他猛地想起在《镜面都市》里，那个黑暗复制体说过的话——“你的伙伴里，有我的‘眼睛’”。当时他以为只是挑拨离间，现在看来，恐怕是真的。
“你被利用了，赵猛。”黄磐阜推开杂货铺的门，平静地说道，“陈邪在利用你。”
“陈邪？”赵猛愣了一下，随即狂笑起来，“管他是谁！只要能让我变强，只要能让我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什么都愿意做！黄磐阜，把镜子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他挥舞着巨斧冲了过来，斧刃划破空气，带着呼啸的风声。黄磐阜侧身避开，同时将精神力凝聚在指尖，弹出一道无形的冲击波，击中了赵猛的膝盖。
赵猛惨叫一声，单膝跪地。但他眼中的疯狂却更甚：“你以为这样就能拦住我？在这个鬼地方，我是不死的！”
他的身体开始扭曲、膨胀，皮肤裂开，露出里面蠕动的、由齿轮和肌肉组成的怪异组织。守时者们像是受到了某种信号的召唤，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僵硬地转过身，朝着赵猛的方向聚拢过来。
“不好！他在吸收守时者的能量！”张薇惊呼道。
黄磐阜脸色一变。赵猛的做法无异于饮鸩止渴，吸收守时者的能量确实能在短时间内获得强大的力量，但也会被这个时间循环彻底同化，爱吃茄子卷的黛妮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最终变成一个更强大的“守时者”。
“张薇，精神链接！”黄磐阜低喝一声，同时抽出那把骨刀，“我们必须阻止他！”
张薇立刻闭上眼，双手合十。一股稳定的精神波动从她身上散发出来，与黄磐阜的意识连接在一起。通过这层链接，黄磐阜能清晰地感知到赵猛体内那股混乱的、不断膨胀的能量，以及那些被他吸收的守时者意识发出的无声哀嚎。
“找到他的时间核心！”黄磐阜的声音在张薇的意识中响起，“那是他与这个循环连接的节点！”
张薇集中精神，在赵猛体内那片混乱的能量海洋中搜寻。很快，她就锁定了一个不断闪烁的、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小点——那是赵猛第一次进入小镇时，被时间循环烙印下的初始坐标。
“在他的心脏位置！”
黄磐阜点点头，身影如同鬼魅般在浓雾中穿梭，避开赵猛的攻击和守时者的围堵。他将精神力注入骨刀，刀身立刻散发出一层淡淡的银光，那些接触到银光的浓雾都像是被切割开一样，露出后面扭曲的空间。
“就是现在！”
在张薇的精神指引下，黄磐阜抓住一个转瞬即逝的机会，身体猛地拔高，骨刀带着破空之声，精准地刺入了赵猛胸口那片散发着幽蓝光的区域。
“呃啊——！”
赵猛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他的身体像是被点燃的爆竹，从内部爆发出刺眼的光芒。那些被他吸收的齿轮和发条纷纷弹射出来，在空中分解成无数细小的光点，消散在浓雾中。
赵猛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下去，最终变成了一具干尸，倒在青石板路上，被迅速蔓延的浓雾吞噬。
危机解除，黄磐阜却没有丝毫放松。他能感觉到，刚才的战斗己经扰乱了小镇的时间线，周围的空间正在变得越来越不稳定。那些原本固定重复的守时者开始出现错乱——买菜的妇人突然出现在铁匠铺里，抽烟斗的老人变成了孩童的模样，甚至有两个一模一样的钟楼同时出现在街道两端。
“我们得快点。”黄磐阜拉着张薇，朝着其中一座钟楼跑去，“时间循环正在崩溃，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越是靠近钟楼，周围的时间紊乱就越严重。他们时而感觉脚下的石板路在快速老化，变成风化的碎石；时而又发现自己置身于几十年前的场景，看到年轻的镇民在街道上欢笑打闹；甚至有几次，他们差点撞上未来的自己——一个眼神空洞、如同守时者般的黄磐阜和张薇。
“喝下药剂！”黄磐阜喊道。
两人同时喝下时序药剂，体内立刻涌起一股暖流，那些错乱的时间感瞬间消退了不少。他们咬紧牙关，冲破层层浓雾，终于抵达了钟楼脚下。
钟楼比他们想象的要古老得多，墙体斑驳，爬满了枯萎的藤蔓。大门紧闭着，上面挂着一把巨大的、由齿轮组成的锁。
“打不开。”林宇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黄磐阜和张薇惊喜地回头，看到他正靠在墙上，脸色苍白，嘴角带着血迹，但眼神依旧坚定。“我试过了，这把锁和时间线绑定在一起，常规方法打不开。”
“我来试试。”黄磐阜走上前，将手掌按在齿轮锁上。他闭上眼睛，精神力顺着指尖流淌而出，试图解析锁芯的时间结构。
很快，他就发现了这个锁的奥秘——它本身就是一个微型的时间循环装置，每一个齿轮的转动都对应着小镇历史上的一个重要时间点。要打开它，就必须按照正确的顺序，让所有齿轮同时停留在各自的“原点”上。
这就像是在解一道由时间组成的魔方，任何一步出错都需要从头再来，而每一次失败都会让锁芯的时间结构变得更加复杂。
“我需要你们的帮助。”黄磐阜睁开眼睛，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张薇，用精神链接同步我们的意识。林宇，你负责观察齿轮的转速变化，随时告诉我异常情况。”
三人再次形成默契的配合。在精神链接的作用下，黄磐阜的意识同时笼罩了所有齿轮。他能“看到”每一个齿轮上镌刻的时间刻度，能“听到”它们转动时发出的、如同历史低语般的声响。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精神力的过程。黄磐阜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塞进了一个高速运转的齿轮箱，每一次计算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那些齿轮上的时间刻度不断变化，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故意干扰他的判断。
“左边第三个齿轮，转速加快了！”林宇喊道。
“右下角那个在倒退！”
张薇则将自己的精神力源源不断地输送给黄磐阜，帮他稳定意识，抵御那些从齿轮中渗透出来的、混乱的记忆碎片——那是小镇居民被时间循环吞噬前的最后记忆，充满了恐惧、绝望和不甘。
就在黄磐阜的精神力即将耗尽时，他突然福至心灵。那些看似混乱的齿轮转速，其实暗合着某种韵律，就像是他在《深渊回响》中听到的、来自远古的低语。
“不是要让它们停下。”黄磐阜喃喃自语，“而是要让它们‘共鸣’。”
他改变了策略，不再试图强行控制齿轮的转动，而是引导着自己的精神力，按照那种神秘的韵律，与齿轮的时间频率产生共振。
奇迹发生了。
那些原本混乱不堪的齿轮突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转动的速度渐渐变得一致。它们表面的时间刻度开始发光，形成一道由无数光斑组成的、螺旋上升的楼梯，首通钟楼顶端。
齿轮锁“咔哒”一声弹开了。
“成功了！”张薇惊喜地喊道。
黄磐阜却没有动。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些发光的齿轮，瞳孔微微收缩。在齿轮共振的瞬间，他看到了一些不属于这个小镇的记忆碎片——
那是一个比“阈限疯人院”更古老、更庞大的空间，里面漂浮着无数个类似《轮回小镇》的时间泡。每个时间泡里都囚禁着一个形态各异的“异常”存在，有的是能吞噬时间的阴影，有的是能篡改历史的书籍，还有的……是一个与他长得有七分相似的、眼神冰冷的男人。
在那个空间的中央，矗立着一座由纯粹时间能量构成的高塔。塔尖上，一个由光影组成的人形AI正俯瞰着这一切，脸上带着一丝悲悯，又带着一丝漠然。
“收容代号734，‘时间噬食者’，收容状态：不稳定。”
“收容代号912，‘历史编纂者’，收容状态：稳定。”
“收容代号001……”
记忆碎片到这里戛然而止。黄磐阜猛地回过神，发现张薇和林宇正担忧地看着他。“你没事吧？”
“没事。”黄磐阜摇摇头，将那些混乱的思绪压下去，“我们上去。”
沿着光斑组成的楼梯向上攀登，周围的景象在不断变化。有时是百年前小镇居民建造钟楼时的场景，有时是几十年前钟楼因火灾被烧毁的画面，还有时是未来钟楼坍塌后的废墟。
他们就像是在穿越小镇的整个历史，一步步走向时间的源头。
钟楼顶端是一个狭小的阁楼。阁楼中央，悬浮着一团拳头大小的、由无数细小光点组成的云雾。那些光点像是最细微的尘埃，每一粒都蕴含着一段模糊的时间片段——一片落叶的凋零，一滴雨水的坠落，一个生命的诞生与消亡……
这就是“时间尘埃”。
黄磐阜伸出手，想要触碰那团云雾。就在他的指尖即将接触到尘埃的瞬间，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在阁楼里响起：
“你终于来了，我的‘父亲’。”
黄磐阜猛地转身，看到陈邪正坐在阁楼的窗台上，双腿悬空，悠闲地晃荡着。他穿着一身与这个小镇格格不入的黑色西装，手里把玩着一块与黄磐阜手中相似的、但颜色更深的镜片碎片。
“你早就知道我们会来。”黄磐阜的声音冰冷。
“当然。”陈邪笑着点头，“这出戏可是我亲手写的剧本。赵猛是个不错的演员，可惜太急功近利了。”他站起身，走到黄磐阜面前，目光落在那团时间尘埃上，“你想要这个？”
“与你无关。”
“怎么会无关呢？”陈邪的笑容变得诡异起来，“这可是用你当年失败的实验数据凝结成的‘纪念品’啊。你不觉得很讽刺吗？当年你为了‘稳定’而创造的东西，如今却成了你进入‘混乱’的钥匙。”
黄磐阜的瞳孔骤然收缩：“你说什么？”
“我说，‘时间尘埃’来自你的第一次失败。”陈邪一字一句地说道，“那次实验差点让整个系统崩溃，你花了三年时间才勉强稳定住局面。也是从那时候开始，那些‘合作者’才对你的‘不可控’产生了忌惮，为后来的背叛埋下了伏笔。”
记忆碎片再次翻涌。黄磐阜看到年轻的自己在实验室里焦头烂额，看到那些复杂的仪器因为能量过载而爆炸，看到陈邪的光影形态第一次出现不稳定的波动……
“你到底想干什么？”黄磐阜强行压下翻腾的记忆，握紧了手中的骨刀。
“我想看看。”陈邪的目光变得狂热，“我想看看你拿到时间尘埃，进入记忆坟场后，会不会彻底崩溃。我想看看，当你记起所有事情，当你知道自己亲手将多少‘异常’推入了更深的地狱时，还能不能维持现在这副优雅的样子。”
他后退一步，退出了阁楼：“时间尘埃归你了。但记住，黄磐阜，记忆坟场里的可不止是你的过去。那些被你收容、被你抛弃、被你间接害死的‘异常’们，也在那里等着你。”
陈邪的身影消失在浓雾中，只留下一串冰冷的笑声。
黄磐阜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伸手将那团时间尘埃握在手中。尘埃入手冰凉，瞬间化作一股暖流，顺着他的手臂流淌到全身。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时间坐标被牢牢锁定，那些原本混乱的记忆碎片也变得清晰了许多。
“我们该走了。”黄磐阜将一部分时间尘埃分给张薇和林宇，“陈邪说得对，记忆坟场里有更可怕的东西在等着我们。”
三人沿着光斑楼梯向下走去。当他们走出钟楼时，整个《轮回小镇》己经开始崩溃。那些古朴的建筑像积木一样坍塌，守时者们化作无数光点消散，浓雾被撕裂，露出后面灰蒙蒙的、属于系统空间的底色。
一个不稳定的空间裂缝出现在他们面前，那是返回阈限集市的通道。
“准备好了吗？”黄磐阜最后一次问道。
张薇和林宇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记忆坟场，我们来了。”
三人纵身跃入空间裂缝。裂缝闭合的最后一刻，黄磐阜回头望了一眼那座正在坍塌的钟楼。在钟楼顶端，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那是一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年轻人，正隔着无尽的时间与空间，悲伤地看着他。
那是……过去的自己。
黄磐阜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无论过去如何，无论未来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必须走下去。为了阿杰，为了张薇和林宇，为了那些在系统中挣扎的灵魂，也为了找回那个曾经心怀“崇高”目标的自己。
记忆坟场的大门，即将为他敞开。而门后等待他的，将是最终的真相，也是最残酷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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